“祖诃图,”托合接着说道,“三年前我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哼!老托合,三年前我也说得很清楚,这大王就应该是我的。”祖诃图恨恨地,想昂起头,但又做不到,只能努力向前抻着脖子。
“可我记得,三年前你是答应过的,你将永远放弃大王的位子,永远做你的阿掖侯。”
“我那时是被你逼的,我不会答应的。”
“你这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当初就是相信了你,才没有杀你。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我不得不杀你了。”
“哈哈,”祖诃图冷笑一声,“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库依丽已经死了,你还想让谁来做大王?难道是你托合吗?你如果想做大王,你就是谋反,这大王的位子永远都是我们阿掖家族的。”
“哼!我托合倍受先王恩泽,身负先王重托,一刻不曾忘记,心中不敢有任何杂念。你说得没错,这大王的位子永远都是阿掖家族的。所以,库依丽不会死,因为库依丽不仅是阿掖家族的后人,更是阿掖王国的大王。”
没等祖诃图做何反应,托合便回头拍了拍手,冲着屏风后面叫道:“依丽儿,出来吧!”
托合话音刚落,从屏风后面,急匆匆地冲出了库依丽,后面紧跟着赛扬。
库依丽快步来到了祖诃图面前,俯身下去,慌忙问道:“祖诃图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祖诃图歪了歪脖子,乜斜着盯着库依丽,愣了。他没有想到库依丽还活着,难道另一支小分队的计划也失败了?怎么会?计划很周密,传回来的情报也很确切。祖诃图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你……库依丽……没死?”
“是的,当然没死,”托合不紧不慢地接上了话,“死的是伊莎——依丽儿的侍女,好可怜的伊莎。”
“伊莎死了?怎么了?”库依丽一脸惊骇地回头看着托合。
“是祖诃图杀死了她。”托合答道,声调异常平和。
“不!”库依丽大叫道。
库依丽叫声未落,门外传来一声吼叫:“爷爷——”吐哈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内,来到托合面前,扑通跪下,拉着托合的手喊道:“爷爷,爷爷,你没事吧?”
“哈哈哈!”托合笑了起来,一只手抚摸着吐哈的头,神情有些激动,说道:“爷爷没事的,我的好孙儿,爷爷怎么会有事呢?爷爷倒是担心你,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就真的没事了。”
托合拉起吐哈,问道:“瓦当瓦木如何?”
“只有瓦木回来了,他在外面。”吐哈低声答道。
“瓦当呢?”
吐哈低头不语。
托合长叹一声,沉吟了一下,说道:“让瓦木进来吧。”
瓦木进到房内,走向托合,单腿跪地,刚要行礼,一低头,忽然瞥见了趴在地上的祖诃图,顿时失去了理智,起身扑向了地上的祖诃图,一边大声叫道:“祖诃图,我要杀了你!”一边挥拳重重地打在了祖诃图的头上,一拳,两拳,三拳……血流满了祖诃图的脸,祖诃图一声不吭。
“住手!”托合连忙喊道。一旁的几个武士赶紧上前抱住了瓦木。
“他杀了我的哥哥,他杀了我的哥哥……”被武士们紧紧抱住的瓦木仍然在大声哭吼着。
吐哈上前抱住了瓦木,他知道瓦木现在的心情,瓦当是瓦木的亲哥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父亲战死在十年前的那场战斗里,母亲死在了南迁路途的大漠里,在鲁家族女人们的照顾下,兄弟俩相依为命,一直到今天。
过了很久,瓦木才平静下来。托合走到跟前,用手拍了拍瓦木的肩膀,说道:“瓦当是好样的,他为了阿掖大王而死,为了阿掖王国而死,也为了我们大家而死,他是一名真正的勇士,是我们阿掖王国的勇士。”
托合再次走到祖诃图面前,问道:“祖诃图,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祖诃图好不容易仰起头,眯着肿起的眼睛,看了看库依丽,又看了看托合,笑道:“哼!败了就是败了,当然无话可说。可是我是阿掖侯,我是阿掖家族的人,正统王族血脉,你算是谁?杀不杀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托合沉吟片刻,说道:“你说得对,我怎么能杀你阿掖家族的人呢?可你刺杀大王,犯的是死罪,任何人都可以得而诛之。况且我老托合虽然无用,但有先王所赐手杖,你说杀不杀你,我说了算不算?”
“我是阿掖家族的长子!”祖诃图用嘶哑的声音吼叫着。
托合不再听祖诃图如何喊叫了,冲祖诃图身旁的武士一挥手,说道:“拉到门外,杀!”
就在武士们托起祖诃图的那一刻,库依丽突然来到托合面前,跪倒下来,抱住托合的双腿,喊道:“师爷爷,不要啊,不要……”
武士们停住了,任何一个武士都知道,库依丽虽然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大王,可是她说话的分量与大王无异,连先辅都要听她的。
“师爷爷,我求求你,不要杀祖诃图。”库依丽继续央求着。
“为什么呀,依丽儿?”托合略带疑惑地问道。
“他是我的大哥啊,是阿掖家族里最大的哥哥了。”
“可是……他妄想做大王,他还要杀了你。”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得了教训了,他不会了。”
“他会的,你要知道,他已经杀了伊莎和瓦当。”
“我知道,我也很痛恨他居然那么残忍,杀了伊莎和瓦当。我的伊莎……可是……”库依丽脸上流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我不想再有人被杀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他是我们阿掖家族的大哥啊。”
听了库依丽的这句话,托合沉默不语。整个房子里都静了下来,静得连门外武士巡逻走动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托合,就连趴在地上的祖诃图也屏住了呼吸,看着托合。
过了好一阵子,托合拉起库依丽,将库依丽带到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很宽敞,能容得下五六个人或坐或站。正中摆着两只方凳,方凳的一侧还带有扶手。托合并没有坐下,他眼睛盯着库依丽,严肃地说道:“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做好做大王的准备。”
“既然没有准备好,为什么还要做?我大王还没有做,就已经死了两个人,做了大王是不是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是的,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可是这个大王你一定要做,也只有你能做,因为只有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父亲阿掖先王的血液,只有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纯正的阿掖王族的血液,只有你能够拿得起那根传承阿掖王族血脉的手杖,所以,也只有你能够兴盛我阿掖王国,造福于我阿掖子民。”
库依丽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已别无选择。
“做上大王以后,你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托合继续说道,“你会遇到很多你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不忍心做但又必须做的事。记住,依丽儿,不得不做的事,你一定要做,必须要做的事,你也一定要做,决不能心慈手软,决不能软弱胆怯,决不能有丝毫的放弃哪怕是后退一小步,仁慈做不了大王,就像今天的事,以后你会知道,师爷爷今天晚上的决定是对的。”
托合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累了,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好像还有很多。他屏息凝神,摸了摸方凳一侧的扶手,还是没有坐下,接着说:“其实,祖诃图说得也没错,任何人都不能决定杀不杀阿掖家族的人,特别是流着正统王族血脉的阿掖家族的后人。只有你能决定,依丽儿,因为你是大王,你至高无上。所以,就先把祖诃图关起来,杀不杀,以后由你来做决定吧。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你是大王,你至高无上。从明天开始,任何人都不能再叫你库依丽或者依丽儿,都要呼喊你为大王,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