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木盎然的问题,道旭只是微微侧头,问她道,“那杨家之外,被剥夺运道,连糊口都做不到的凡人们呢?”
“他们可愿意他们敬仰供奉之人,如此待他们?如此待他们之人,可配被敬仰供奉?”
道旭淡淡道,“既然被敬仰,那就要有被人敬仰的资格,木灵岛木盎然,未来的木灵岛之主,你说是吗?”
木盎然眼眸微动,心中有些异样。
道旭这话,好像意有所指。
她最明白文字功夫了。
道旭这是隐喻。
怎么?他觉得她没有资格被人敬仰?
不,现在的她当然不应该被人敬仰,但是若是她继承了木灵岛,那时的她呢?
道旭此时是在隐喻现在的她,还是……将来的她呢?
可是道旭万分平静,看着突然鱼贯而入端着华服和首饰吃食的杂役们,不再说话。
修仙家族的家门上阔气的杨府二字是镀金的,杨家的儿女们是奢侈无度的,站在高峰上任人尊敬,却干不出一件人事。
可是不管如何,他们此时都显得分外乖觉。
一位年纪最长,能有百岁的黑发老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弓腰轻声问道,“娘,您醒了吗?”
黑发老头不过练气十层的修为,身上有一层血气,面容苍老,但是生机不绝。
他好像很惧怕,又不得不为难的开口道,“娘,儿子的寿数就在午时,您再不醒,您下午便见不到儿子了。”
虞兰脸色微微一变,放开了空间,老爷爷还未责问,就听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爷冷哼,“我怎么知道!”说着,他又冷笑,“别说什么魔修了,我看这一家自己都是邪修,我看灭门就是他们自己玩崩了吧!”
虞兰继续问道,“所以这是什么?”
老爷爷说他不知道,虞兰凤眸微冷。
本来就只有这点作用了,还要去掩饰他那根本掩饰不了的老底。
于是虞兰便继续屏蔽他。
正好这边木盎然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的一片茫然和满心求知,抱臂开始缓缓分析道,“这个老头骨龄能将近两百,比我们两个加起来的岁数还长。一个练气十层并且现在还能继续活着,显然是他那位好娘亲做的努力呗。”
说着,木盎然的手就放在虞兰的肩膀上,引得她一片僵硬,虞兰凤眸警告的看去,却无奈对方视而不见。
“瞧见那红眼睛和血气没有?那是用别人的生机续着自己的命,这可是一般魔修都掌握不成的绝技。”
刚好木盎然话音落下,高楼就像活了过来一样,杂役们点燃了烛火,高楼像晨雾中睁开双眼的巨兽。醒过来有了生机,却让人压力倍增,冷汗连连。
跪着的人们更加伏低身子。
“啊!啊!啊!”
“啊!不!”
高楼内一连十几声惨叫,仅剩唯一一个杂役跑出来,却不足十步,正好在黑发老头面前往前摔去。
“啊!不!”
往前扑去的杂役一眨眼便在空中变成了黑色的血雾,尽喷洒在黑发老头身上,黑发老头却如临甘霖,不住舔舐。
这恶心的一幕很快消失了,血雾融进黑发老头的身体里,他的头顶黑烟冒起,腐朽的死气消散,黑发老头的面容年轻了几分,他如重焕青春一般。
黑发老头慎重而恭敬,眼神狂热的继续跪了下去,俯身而拜。
“谢谢娘,娘果然最疼儿子了!”
一个腐朽的家伙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比刚才的画面还要恶心。
虞兰的凤眸里杀气迸发。
“冷静一下。”木盎然松开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这里早就是一片废墟了,你出手干预做什么。”
如果不是木盎然按着虞兰,方才血雾扑向黑发老头的时候,虞兰就已经出手了。
也许是因为虞兰曾经被窃取灵根之故,她分外见不得这等邪术。
虞兰忍下来,“现在怎么做?”
道旭似乎弄清了所有门道,淡淡说道,“这等束缚之术圈禁不了多长时间,贸然出手只会紊乱这一切,观这一切,显然是灭门日来临之时,所有人都会活过来,再次陷入循环,才会有我们眼前见到的景象。我们且等着灭门的那一日便可弄清一切。”
就这样干等着?
她们最多的就是时间,可是虞兰紧绷着一张脸,从牙关里蹦出话来,“我只觉得眼前这一切分外恶心。”
道旭淡淡看过来,既没流露出不赞同,也没流露出赞同,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是任谁都知道,他更有可能是不赞成虞兰这么过激的。
结果木盎然轻笑一声,“急什么,你不想见识一下这一切的源头吗?”
跪着的人们都渐渐离开了,去逞他们的仙人威风。
木盎然抬脚,朝高楼走去,“走啊,去见见那位尊贵的祖奶奶。”
高楼的大门是朱红色的,比福安国皇帝家的大门还要气派。
一走进里面,一开始是黑暗,后面才看到各个角落里燃烧的烛火。昏黄的烛光堪堪照亮烛灯周围,却也能看到高楼里的金色桌椅。
盘旋的楼梯往上是黑暗,显得有些阴森,好像误入了什么妖怪巢穴一般。
木盎然看了眼楼梯,笑着转过身来,对虞兰二人道,“你们说儿子都这么大了,那么请问寿数普遍是三百岁的筑基修士,这位祖奶奶应该多大了?”
虞兰道,“你是说……”
她往后挪了一步,笑眯眯道,“你们再猜,接近寿数的筑基修士住在灯火不明的高楼里,这位祖奶奶她的道心有没有纯粹到不在乎外貌?”
虞兰了然。
道旭对眼前这一切显然不关心,只是优雅而缓慢的走上楼梯。
几人到二楼就先停下了,并非是看到人,而是眼前这一幕有些让人意外。
二楼有很多……
“这就是她的标本啊。”木盎然感叹。
标本是什么?
虞兰看着铺满整座二楼的东西,心里有所理解。
二楼的地是人皮铺就而成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染料,都在发着光,温凉如活人。她们像是走进一个反着生长的人类体内,脚下头顶都是人皮。
道旭走了进去,灰眸不过扫上一眼便明了,“每一块地皮,都对应着一颗人头。”
只见二楼中,人皮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男人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