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宝贵的……回忆……”
方令愣愣,忽而改口,“我要如何相信你?”
乌黑人影不满,“喂喂喂,你说你什么都没有的!怎么又在意起这种事情了!我真的不会赖账!”
方令勉强牵了下嘴角,在这个闷热的夜晚和一个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兽的家伙蹲在锤炼崖的小角落里。
“我也是才发现,我原来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珍视的记忆在他人眼里如同垃圾,却在此时被人要求分享。
乌黑人影似乎不耐烦了,“你快说吧。只要是最宝贵,回忆又为什么不算宝物呢?你就当赌那么一丝可能吧,万一我真的知道呢?你舍得错过我吗?”
方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说得对。”
他酝酿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又被它喊着等一等等一等。
然后乌黑人影掏出一块残缺的石壁,石壁的材质神秘,看不出来什么,它让他把脑海里的记忆混杂着回忆往里放。
“用口说,用耳听多么无趣,我要去真正旁观才行。”
方令沉默了一会儿,满足了它。
他起先还不太熟练,被乌黑人影引导着,“走马观花明不明白?修士整理自己的记忆很容易的,最宝贵的记忆你一定专门收拾出一个角落安置它,你把它原模原样往里放就行,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家伙能有什么宝贵的回忆。”
器修为人木讷,最宝贵的回忆放在别人眼里也只是烂大街都写遍的话本。
乌黑人影行走在锤炼崖里。
这里的锤炼崖有些模糊,仿佛被隔了一层似的,似乎在当事人的记忆里根本不重要。
走了很久,它终于看到清晰的景象。
那是一处角落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在盯着地上路过的小动物玩。
乌黑人影停在孩子面前,他都没发觉。
“你在干什么?”
有人好奇的问。
孩子仰起头来。
他有些黑,但是很敦实,看上去十分健康,有些怕生。
“你在干什么?”那人又问。
乌黑人影回头,看到一个少年郎。
少年郎弯着腰,双手抵膝,有一双大眼睛,脸色却有些病态。
“我……”孩子拘谨的站了起来,“奴才在玩地龙兽。”
少年郎点点头,“晴天玩地龙,雨天转蜻蜓,你都不修炼的吗?”
孩子呆愣,“我……奴才也要修炼?”
少年郎,“我记得你,你的父亲是我家的雇佣,你也记得我,所以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吧。”
孩子呆呆的哦了一声,带着少年郎下山,最后停留在一间石屋,推开门,里面十分简陋,能看到床上有一大一小两个印子。
屋里有好些破铜烂铁,少年郎翻出一个竹蜻蜓,“你爹给你做的?”
孩子点头,羞涩的抿了抿嘴,“你要玩吗?很好玩的!”
少年郎摇了摇头,将它摔在地上,然后将自己摔在床上,
小孩珍视的捡起蜻蜓,小脸气得黑红,气呼呼的奔到床前,又一愣。
少年郎呆呆的看着屋顶,身上闷出一些汗来,他在放空。
小孩很快反应过来,拿头顶他,“你为什么要摔了我的蜻蜓!”
“别闹。”少年郎拉了他一下,小孩摔在他怀里,“陪我睡一会儿。”
小孩年纪小,气性再大还是在挣脱不开后睡着了。
醒来之后少年郎已经不在了。
豪华的府邸,小孩大哭。
周围人都可怜他,“老爷给你交了很多的灵石,你以后就在你家住下,成年之前三餐都可以来这里吃。”
“我不要!我要父亲!”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父亲没那个命给老爷效忠,死在妖兽嘴里怪谁!”
“去去去!端着吃食回去!”
小孩绝望,依稀看到有一个熟悉的人在窗前看他。
他哭着跑过去,“少爷!你带我去找我父亲好不好!”
少年郎垂眸,脸色病态,神情冷漠,“你父亲死了。”
小孩一愣,便要去挠他,“你胡说!你胡说!”
少年郎止住奴仆的动作。
小孩太矮,够不到窗户,皮肤黢黑,哭的嗓门也很大。
少年郎撑着窗户低头看他,语气淡淡,“哭什么,以后不还有我陪你睡。”
男孩的父亲死了,石头屋里越发杂乱了,他缩在父亲睡出来的印子里,哭累了才睡着。
等他醒来,少年郎在床头玩他的竹蜻蜓。
“是地龙不好玩吗?还是竹蜻蜓不好玩?有什么好难过的?”
男孩被提起伤心事,从茫然中回神,抽泣起来,“我讨厌你!”
“行了,别哭了。”少年郎掏出一个泥盆。
“看好了。”
一点泥盆,一个小泥人滚了出来,再一点泥盆,一个大泥人滚了出来,两个泥人依偎在一起,少年郎把泥盆递给他。
“给你玩。”
小孩哭声一顿。
少年郎撇了撇嘴,“真好哄。”然后躺了下来,目光空洞的盯着屋顶瞧,“自己玩吧。”
小孩抽泣着琢磨泥盆,泥盆里的泥人多到站不下为止。
“这个好像我父亲。”
他想去分享,却看少年郎皱着眉头睡着了。
小孩噤声,看了看泥盆,小心翼翼的端起那个相似的小泥人摆在桌子上。
又想了想,小孩将另一个小泥人塞入少年郎手里。
“干什么?”
少年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嫌弃的直皱眉头。
小孩咧出一个笑容,“少爷,这个像你。”
还真是一点都不记仇。
少年郎笑了,“改天跟我去测试你有没有灵根吧,有灵根的话就陪我玩。”
少年郎把半大孩子当做玩伴。
幸运的是,小孩有灵根,不过幸运不多,灵根不好。
“没关系,”少年郎一点都不介意,搓着泥丸跟他玩过家家,“你不是有火灵根吗?跟我学着炼丹试试吧。”
小孩听得一知半解。
比起修炼,小孩更喜欢玩泥巴和转蜻蜓。
“你再转你那个破蜻蜓,我就把你的头当球踢。”
小孩哭着藏起蜻蜓,跟少年郎学会了引气入体。
他的天赋很差,更看不懂少年郎炼丹的动作,只能给他添柴。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换他来做就是炸炉。
“咳咳咳!”少年郎灰头土脸,小孩却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干嘛?”少年郎不爽,“谁让你一股脑把灵草放进去了,有你这么粗暴的吗!”
小孩指着他笑,“你现在像一个煤炭小泥人!”
少年郎冷笑,一把蒙住他的头圈在臂弯里,“我看你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