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中，衔尾蛇又恢复成头尾吞食之象，在如此显得诡异的情形下，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木盎然慢吞吞道，“你可以这么想。”
她随即反问，“那你要这么做吗？”
虞兰道，“你这是在威胁？”
“是呢，我玩不起。”她实话实说。
虞兰半响不语。
“好了，时间不多，你就不想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吗？”
虞兰平静道，“从小我就明白一个道理，你特意避着哪个人行事，针对的就定是那个人。”
她定定看着暗处，脚步却在渐渐靠近，“百晓生你无所不知，你知道那老者的异样。是以，你想靠着摆脱他这点，再和我谈生意。”
木盎然好像没有察觉到，声音有些挑衅，“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不是你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不知道藏在你识海里的哪一处，难道你日夜就全然安心？”
识海……
虞兰默默想，这又是帮她确定的一条信息。
空间原来藏在她的识海处，她原先有所猜测，但是从未确定过，毕竟丹田也同样重要。
“是，你很了解我。”虞兰赞同了。
她离暗处只有一步之遥。
“那么无所不知的百晓生，你是否曾想过，你靠旁人的秘密而活，但若是有朝一日，你被旁人发现了你的秘密。到了那时，你又该当如何？”
话到末尾，虞兰伸手抓去，扑了个空。
此处空无一人。
她反应很快，立马回头望去，环视周围一切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衔尾蛇仍然在吞噬自身。
木盎然看着虞兰，“呀”了一声，“真不巧，除非我想，否则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呢。”
虞兰沉默。
木盎然笑了笑，说道，“可是连识海之患都不明了的你，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呢？要我说，你方才的行为，实在很容易惹恼人。”
虞兰反问，“那我惹恼你了吗？”
木盎然不答反问，“那你还需要我的这桩交易吗？”
“……”虞兰回答了，“需要。”
木盎然笑，金殿里回荡起百晓生那诡谲的笑声，“所以你瞧，这次还是我赢了。”
虞兰无法否认，垂下凤眸，“我该如何做？”
“你听我细细说来。”
等说完，虞兰的凤眸里已是如何也掩藏不住的惊异，默然片刻，她说道，“你到底是谁？”
百晓生不满，“你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那换个问题。”虞兰的目光放在衔尾蛇身上，“这回，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祂还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灵石？”她一个个猜测，“珍宝？”
“我的秘密？”
“我的所有回忆？”
虞兰一个个否认，“不。我已将我最宝贵的回忆卖给你。不，百晓生无所不知，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至于珍宝与灵石？”
她反问，“你需要吗？”
她自问自答，“你不需要。”
虞兰凤眸发呆似的放在衔尾蛇身上，陷入思索之中，“所以，你到底需要什么？你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还能有什么能给你？”
百晓生终于回答了，“现在没有，不代表未来没有。”
虞兰一口否决，“我不可能将未来卖给你。”
“你听说过七放七抓吗？”
“传说几千年前，一位高僧抓住魔尊，让魔尊在寺庙里诵经拜佛。他问魔尊明了了什么，魔尊不服，于是高僧将魔尊放了。如此七次，魔尊再不作恶，来到寺庙中做一个小小扫地僧。”
虞兰实在费解，脸上也透露出些许异样。
“你认为我是那等人？”
木盎然笑，“你看，你如此傲气，连魔尊都比尊不了你。”
虞兰反而道，“你不设下条件，我什么都不会让你帮忙。”
百晓生一点都不强求，“那你想出一个条件吧。”
虞兰一愣。
她有种莫名感觉，那就是舒心。
和百晓生的每一次交易，似乎是因为祂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所以她永远不用担心交流困难。
祂会明了她的每一次……行为模式。
虞兰闭了闭眼。
这实在是……太让人如鲠在喉。
“三次愿望。我卖不了我的过去和将来，便卖我将来的三次行动。只要不逆我的道心，不违天理纲常，不改我一生之性，我可以答应你的三个要求。”
百晓生一点停顿都没有，“好，就如此。那么，交易达成。”
话语刚落，虞兰飞身而起，朝着衔尾蛇相接的头部飞去。
衔尾蛇环绕而行，唯有头颅和尾部从未变过位置。
她抓去，却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仿佛早有预知一般，黑影消失，她还想再追，眼前忽而模糊一片。
等眼前再清晰之时，虞兰左右看去，已然看到洛河风光。
“……”
她已回到守云塔。
虞兰忍不住一抓栏杆，咬牙闭眼。
“主人！你刚才去哪儿了！”梭箜兽爬上她的肩头，空间里的老头也在问。
虞兰谁也不想理，只是安抚般摸了摸梭箜兽的头颅。
她静立着，观望着洛河好风光。
平静的洛河岁月静好，望知大陆的景色一向美丽。哪怕还未成仙，都可想象到仙界风光，大概便是如此风貌。
“无月。”
“嗯？怎么啦主人？”
虞兰良久喃喃道，“你说，这世上真有蛔虫吗？是否是蛔虫成了精，还是天道有了化身？”
若不是如此，如何能解释这世上有一个人的存在是如此了解你。
祂了解你的一切，了解你的性情，了解你的思想，了解你的所有所有。
如此……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无月歪头想了想，“不是说玄修知道一切吗？主人要是好奇，不如去未卜林看一看？”
“不过……”无月跳上栏杆，以栏杆为跳板，跳上塔尖，“主人，你跟着那个央寅，明白答案了吗？”
虞兰抬头看着活泼的它，脑海里闪过衔尾蛇的眼睛。
衔尾蛇太过巨大，眼瞳又那样邪气又渗人，很容易让人忽略它的眼睛。
可是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一个……，不，又或者说，在衔尾蛇的眼瞳深处，囚禁着一位老僧。
他脸上没有慈悲，只有再平和不过的平静，他盘坐在衔尾蛇的眼瞳深处，任衔尾蛇如何动作都不曾睁开眼睛。
虞兰凤眸平静，“是的，我明白了一切。”
她对无月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不知道世上如何真有天道化身，但无所畏惧，我会继续找寻真相。”
虞兰想，她不会容许有这样了解她的人存在。
她会知道祂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