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丰烨揉了揉紧锁的眉头,微微松了口气,随着齐王楚宇的棺椁下葬,眼下真的是大局已定了。
几个皇子先后身故,整个朝堂变得群龙无首,如若在合适的时候册立储君,到时满朝文武必将全心全意拥戴储君。
一想到这里,楚丰烨的心情变得大好。为了安抚仪妃,他已经晋她为仪贵妃,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就是她的位份最为尊贵,想来也能对她稍加抚慰。
眼下的大事唯有半个月后的云良国使臣到访,除了迎接使臣,他还想同时举行储君的册立大典。
储君册立乃是盛典,仅次于新皇登基和帝后大婚。由于时间仓促,虽不能盛况空前,若能在云良国使臣到访之时再行册立储君大典,亦算大梁朝一大盛事。
春熙殿,太后寝宫。
清音缓缓推开殿门,殿阁内点着浓重的檀香扑面而来,清音低头道:“启禀太后,仪贵妃求见。”
太后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吧。”
看着仪贵妃轻移莲步,进殿行过大礼后起身,如云的发髻之上只插了一支羊脂玉钗,别无他物。
清音扶起她坐在一旁的紫檀椅上。
“太后,妾身想求太后一个恩典。”
太后看着仪贵妃苍白的脸,略有迟疑道:“说吧。”
仪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启禀太后,妾身想暂居佛堂,日日抄写经文,与青灯古佛为伴,为宇儿……赎罪,妾身不想让他在地府受苦。”
一语未毕,仪贵妃已是双目含泪。
看着仪贵妃如此,太后一时感伤,不由得眼睛微红道:“仪贵妃,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宇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
不过以贵妃之尊日日暂居佛堂于礼不合,毕竟贵妃乃是后宫除了皇后最为尊贵的嫔妃。哀家觉得你可每日未时前往佛堂,抄写经文一两个时辰足矣。”
仪贵妃心下一凛,她已明白太后言下何意。皇帝尚健在,她如何能够久居佛堂,此举大大不妥。
若非太后提点,此举无异于诅咒皇帝,乃大大不敬。一念至此,仪贵妃如梦初醒,忙跪地叩头。
太后微微颔首,示意清音扶起她。
“后宫现如今除了皇后就是你最尊贵,陛下晋封之举自有他的深意,还望你能细细体会。”
仪贵妃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竟有了几丝坚毅:“妾身多谢太后,定当不会辜负太后……陛下的期许。”
太后稍稍一缓,脸色渐霁。
“半个月后就是皇十一子楚宸册封储君的大典,你作为贵妃也需准备一份大礼,到时还会邀请云良国使臣一同观礼,身为贵妃不可失礼才是。”
“妾身明白。”
看着仪贵妃离开之时微微挺直了身体,步履间没有了来时的慌乱,太后这才松了口气。想来仪贵妃终于想明白了,成日里陷在儿子死去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一番苦心。
人啊,有时候还是要活的糊涂一点。要不世人为何常说难得糊涂。
萧府。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萧相宅邸,如今因为萧相辞官变得冷清了不少。
“父亲,您当真要告老还乡?”
萧擎天手里捻着一颗白子,看着面前的棋盘举棋不定,一言不发。
萧云瑞看父亲没有回答,讪讪道:“父亲德高位重,又是三朝元老,如若不是主动隐退……”
萧擎天淡淡打断了他:“你当真以为陛下还忌惮萧家的权势,为父主动告老还乡不成?”
萧云瑞满面疑虑:“父亲此言何意?”
萧擎天顺手把白子掷在了棋盘上:“棋局如时局,如若此时你还看不透眼下这局面,为父难以想象你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活到了现在。”
看着棋盘上,白子散落一角,黑子已占据大半江山,白子虽在苦苦挣扎,却是大势已去。
萧云瑞略一思索,忍不住惊呼道:“原来如此!眼下诸皇子之中唯有皇十一子即将成人,除去地位处境尴尬的楚王楚犴之外,其他已成人的皇子均已薨逝……”
萧擎天暼了他一眼:“我们是臣,当我们没有了可以辅佐的君上,还有何用?”
萧云瑞一时无言,楚王楚犴不受重视,此刻风头正劲的唯有皇十一子楚宸,也只有他才是未来的储君。
朝堂巨变,原先拥立齐王殿下的萧家此刻处境大变,如若不再适时激流勇退,树大招风,将来新皇登基之后,萧家必当首当其冲成为被全力打压的对象,只怕覆灭亦在一瞬间。
萧云瑞微微叹息,父亲此举虽属无奈,却是保全了萧家。
萧擎天手捻白子,微微沉吟:“为何老夫看这白子似是生机已断,却在一角另藏玄机。”
萧擎天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萧云瑞目光闪动:“莫非齐王殿下……”
萧云瑞心下大惊:“父亲,你……”
萧擎天看着他的脸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棋盘停了半晌突然道:“原来是老夫看错了,这局棋竟是大大的错了。黑子看似占尽优势,胜局已定;白子看似偏安一隅,苦苦挣扎,其实不然。
黑子和白子的胜负就在一子,如若白子放在此处……”
萧擎天无视萧云瑞吃惊的眼神,手捻白子放在一处,而后坐下沉默不语。
萧云瑞凑到跟前,看着棋局继而大惊失色。因为白子已反败为胜,黑子陷在白子的包围之中,苟延残喘。
原先包围白子层层叠叠的黑子,在白子一子落下后局势彻底反转,变成了一盘死棋,无力挣扎,任人宰割。
看着面前瞬息万变的棋局,看着萧擎天意味深长的笑容,萧云瑞心里忍不住暗自腹诽道,自己的父亲真是个老狐狸,难怪能稳居三朝元老,什么事也瞒不过他!
萧擎天又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道:“说吧,你们几个臭小子打算怎么折腾?”
萧云瑞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父亲,你怎么……”
“若是真的是他故去了,你还不得伤心至死?看看你这模样,就是那些酒肉朋友出了事,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