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你可曾记得那座门院的具体位置?”宋柊轻抬头,追问道。
“记得。”高斯道:“帽儿胡同,第捌家。”
「我同窗痴迷月氏女,勾栏瓦舍费钱,得知帽儿胡同有一位被权贵圈养的外室,恨不能日日夜夜常宿帽儿胡同,就为多看两眼…勾魂的舞姿和白花花的不可言喻」
宋柊:你…这同窗不正经吧!
吐槽完,高斯认真道:“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座门院就是太平坊的帽儿胡同第捌家。”
太平坊。
位于京都西城。
京都有东贵西贱的说法。
西城的坊市,居住着许多下九流的人物。这些人汇聚成流,让西城鱼龙混杂。
这边坊市之中的门院,自是不够资格称府称邸。所幸为求方便,便以壹貮叁等方式取号。
“帽儿胡同,第捌家!”宋柊猛抬头,向高斯确认,喃喃道:“那边儿…第柒家是赵涵的私宅,想来取证不难。”
陈卿只一个字,说:“查。”
“时令,你去安排。”崔睦轻点头,这主动送上门的饭,岂能不吃?
「小柊儿…真是福运滔天,幼时要不是她,我多半活不到及冠。税银丢失案,她顶替宋栖入诏狱,各种线索接连浮现……」
宋柊微微一僵。
原身竟与崔睦有此渊源,为何她记忆之中,全无崔睦的记忆和印象?不过,这一来…此前各种叠词和暧昧,倒也能说得过去。
但更像痴汉啊!!!
日日被人这般记挂,且记挂自己的男子,面冠如玉,风姿朗月,试问谁能忍住不动心?
忍,且忍。
她绝不能被男色蛊惑。
“北疆,侉屹族。这崔雪打得一手好算盘,月氏国在北疆五狄之中势力称得上数一数二,近些年…更没少南下掳夺,此次税银丢失一案,牵扯到外族势必要严查重查。”陈卿提及月氏国时,满眼肃杀,暴戾。
此时。
他全无柔弱书生之色。
北疆多部落共治,且多数为游牧民族。相较于传统的刀耕火种,他们更喜欢掠劫。骨子里…盘踞着残杀暴虐的习性,大周朝自称上国,乃是礼仪之邦。
于大周子民而言。
北疆部落民族,更像是一群蛮夷之徒。
“行之,你快快准备奏折,我进宫走一趟。税银丢失牵涉到月氏国,虽不明确北疆其他部落有无插手,但不得不防。”陈卿义正言辞,神色冷厉。
现如今。
距离入冬仅余二十来天。
每年,北疆都有部落骚扰大周北边边境。今岁朝堂曝出税银丢失,恐波及北边边境。
河南府押解入京的税银,为今岁北方五府之地赈济雪灾之用,事关千万百姓。假如北疆部落趁机作乱,届时雍州、冀州和兖州都将遭劫。
此三州,皆与北疆部落有边境接壤。
边境连年不安稳,尤其寒冬腊月之时。
时不时有北疆部落入境掳夺抢杀。
崔睦看了陈卿一眼,很轻,很淡,像是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自打崔睦入了大理寺担任少卿之位。
陈卿整日便“游手好闲”,非朝堂大事要事不开口。他三五日不来大理寺点卯,估计大理寺官吏都不会察觉。
唯一的喜好。
就…每日拿着那对御赐的玉核桃,嚓嚓盘弄着。
大理寺每个角落,依稀都能听到这清脆的嚓嚓碰撞声。
研磨,拾笔。
一刻钟。
崔睦写好折子。
刚把狼毫搁下,陈卿眼疾手快,拿过奏折往袖口一塞,淡然道:“我入宫一趟,你且等着。莫急下值回府,我去去就回……”
税银丢失牵涉北疆月氏国。
说不得……
今上有什么想法。
大理寺作为九寺之一,权柄不小。
但牵扯到北疆部落,自然要今上和内阁以及六部等大佬协商,轮不到大理寺卿一言论断。
话落。
陈卿朝宋柊使了个促狭眼神。
同时,差人带走高斯,高斯是证人,不容有失。必须得妥善看好,以免遭贼人算计。
「行之秉性孤傲清冷,有心仪的小娘子,怕是不懂该如何讨小娘子欢心。得了空,我得让内子找长公主聊一聊。毕竟,久居京城没少听长公主头疼行之的婚事……」
而后,抄手悠悠然离开。
宋柊扶额,将扭曲的脸藏起。
这位……
大佬性格貌似面不符实,似有些脱跳。
瞬间。
屋子里,就宋柊二人。
崔睦面不改色,但耳轮悄然染上丝丝粉色。
「啊…终于有机会与小柊儿独处一室了,紧张紧张紧张……
我该说点什么。
吃了吗?
这好像太普通,也不适合。日渐偏西,临近黄昏之时。询问吃…有些离谱。那,喝点什么……」
噗呲!
宋柊终究是没忍住。
崔睦心声太活跃,与其清冷脸庞反差甚大。
饶是宋柊定力过人,依旧是没能忍住破了防。
“崔少卿,我既已离开诏狱,还需回去吗?如若不用再回诏狱,可否允我回宋府?”宋柊打破静谧,询问之后的安排。
之前。
她顶替宋栖入诏狱,就是为宋栖拖延时间离京。
现在…有人察觉不对。
那去不去诏狱,都已经瞒不过去。
“你且留在大理寺,私下…你唤我崔睦或行之都可,不用太拘谨。我与你大哥是同科进士,又同你三哥相识,大理寺这一亩三分地,自是能护你周全。”崔睦一僵,随即恢复镇定,又解释:“此事需等宫中消息,再作打算。”
大理寺,乃官署之地。
安全问题无需操心。
宋柊入诏狱是今上的意思,崔睦不好插手。该如何决定,得看今上。
“大理寺有官厨,但只负责早午两顿膳食,晚膳是不准备的。后衙…我有一处小院子,且领你过去瞧瞧。老大人进宫,不定哪时回大理寺,说不得半夜也难讲……”
崔睦不懂与小娘子相处。
但,他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遂站起身,邀宋柊去大理寺后衙,避免两人相顾无言,太过尴尬。
傍晚入夜,也得为宋柊安排一处僻静的住所。
“崔…郎君,这合适吗?”宋柊一顿,唤了一声崔郎君,她一女子不好直呼外男姓名,行之什么的,过于亲切。于是,只能唤一声郎君。
大周朝。
郎君,小娘子。
这都是对男子和女子的常用称呼。
喊郎君,出不了差错。
当然了。
这是二人独处的叫法。
人前,还是唤崔少卿更为妥当。
「诶!我更想听小柊儿唤我一声:行之……」
宋柊: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