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垄竟然没有跟上来,夏子末立即放松下来,也放肆起来,“沈姑娘,你打扮成这样跟着我回宫算是怎么回事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又从月华院带姑娘回宫呢。”
沈芗略带紧张又羞涩的说道:“一垄说了,就是让你以这个借口带我进宫呢,他说现在只有宫中才是最安全的。”
夏子末冷哼一声:“就他点子多,你们倒好,自己犯了事情把我也拖下水,躲在什么地方不好,非要去宫里,这不是祸害人嘛。”
“一垄说了,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停,你再重复他的话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把你踹下去。”夏子末怒道:“他就是把你当累赘呗,要不然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打发到宫里去,他自己却逃之夭夭。”
沈芗这次有事求他,自然不便和他争吵,便不再出声。
快到宫门口了,夏子末感觉到她全身在发抖,心里幸灾乐祸,也有你害怕的时候,等下万一被查出来了有你尿裤子的,到时可别怪我。
宫门守卫照例把车子拦下来,一般情况下都是要下车而行的,偶尔也有不方便的时候,比如喝了烂酒又或是带什么女人回来的时候,守卫没办法也会抬抬手。
掀开车帘,夏子末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不认识我阿?”
那守卫坏笑着:“认识认识,哪能不认识您呐?今日这又是从哪里带回的妞阿?”
“你管得着吗?”
那守卫竟凑近了沈芗的脸细看,猥琐的淫笑。
“你笑个屁啊,来来来,我让她下来,让你看过够。”说着就把沈芗往下推。
沈芗紧张得脸色铁青,抓住车壁死活不肯下来,一手急得直掐他的手臂。
守卫哪知道这出戏的原委啊,以为夏子末真的生气了,其它几个守卫赶紧过来打圆场,他们知道虽然这三皇子没啥地位,但是他可是唯一能住宫里的成年男人,人家家在里面。
“你们要不要再查查马车底下啊?说不定还藏着逃犯呢?”夏子末没完没了的说着,沈芗急得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几个守卫有些认怂的摆着手,示意马车进宫。
沈芗这才低声的埋怨道:“三皇子你刚才算什么意思?既然帮我们了就好人做到底,临了关键时候又耍这些花样,算什么嘛?”
夏子末这才恍然大悟,那一垄竟真的藏在车下面,但是口中却说着,“你以为我胡来呢?我不这样闹腾一下那几个奴才说不定要把车子翻个底朝天呢。”
他说得也并不是假话,越是危险的关头,越是不以常理出牌,反而显得坦荡,越是小心谨慎,可能会惹人怀疑。
到了碎石轩门口,马车刚停下,夏子末刚下了车,发现一垄已经站在了车尾。
本想在他面前邀一下功,“你们——”想想还是算了,跟这人说了也白说。
一垄阴沉着脸,示意他赶快进屋。
三人来到夏子末的偏殿,但响声早已惊动了穗嫔和庆儿,只见穗嫔蹑手蹑脚的推开门,惊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不要你管。”夏子末冷冷的说道。
“什么不要我管,这还是我的寝宫,容不得你胡来。”穗嫔发怒道:“庆儿,赶紧去叫人,报告魏总管。”
庆儿“嗯”了一声,正准备开门,只听哐当一声,一垄的长剑拔出鞘,“我看谁敢动一下,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能离开这寝宫半步。”
庆儿吓得退了回来,重新关上门,喊了声娘娘,两人依在一起,紧张得不知所措。
夏子末冷然道:“他说的是对的,你们最好都听他的,他现在是朝廷通缉的人,月华院的案子听说了吧,那姓鲁的喉咙直接被他挑了个大洞,所以都老实点吧。”
庆儿表面虽仍然倔强,但已经明显的在发抖。
穗嫔也不敢对一垄发怒了,却带着哭腔骂夏子末道:“你个杀千刀的,咋不死在外面呢?干脆不回来我和庆儿倒省了不少心。”
夏子末讥讽道:“别做美梦了,虽然我也不想和你们住,不过,看你们受到折磨的样子,我还是挺开心的。”
“你个狼心狗吠的东西,枉我把你养育这么大。”
“我呸,就你?还把我养育大?”夏子末恼怒着吐起口水,“有你这样养育人的吗?十几年来冷言冷语,在你眼里,我还不如这个奴婢,你自己难道没点数吗?也难怪,自己没本事生,当然不知道如何为人之母。还好意思提养育之恩,我不向父皇告发算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
沈芗和一垄一下都被这对冤家搞蒙圈了,怎么说也是一个皇子一个嫔妃,身份何等高贵,竟如此的恶语相向,更似乎有种切骨之仇。
穗嫔突然像失心疯般的哈哈一笑,“好啊,你去告发呀,说不定你告发了我还有赏赐呢。”
沈像这就理解不了了,她显然不是夏子末的亲生母亲,但是没有养育好也是很大的失责,何以说皇上还要赏赐她,莫非她精神真的有些失常。
只听穗嫔又道:“说到底,我养育你是皇上的旨意,我对你不好也是皇上的旨意。”
“你放屁。”夏子末怒道。
穗嫔不怒反笑:“怎么啦?我是说中你心里了吧?你别不承认了,自从你那个死鬼老娘出事后,皇上心里头比谁都想弄死你,那迫切的心情可是比当今的太子更甚呢,可是呢,他又不想担负弑子的恶名,更是忌惮于你娘的咒语,所才将你交给我的呀,他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她说完哈哈的笑,充满了得意之情,像是一把毒箭刺穿敌人胸膛后的快感。
夏子末被她激得瑟瑟发抖,似乎她说的正中了他心里的痛处。“你们没有一个好人,全是混蛋。”
他这话把皇上也骂上了,幸亏这里偏僻,没人听得见,否则后果怕是不可想象。
穗嫔再接再励的道:“是啊,我们全是坏人,包括你那个死鬼娘”,她边说边得意的笑,“亏得你还心心念念的以为她多爱你似的。”
她要在夏子末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夏子末手指着她,“你这个毒妇,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想离间我和母妃,你妄想。你连给我母妃提鞋都不配,你就是嫉妒她。”
穗嫔却黯然道:“是啊,我曾经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那时她是宫里闪耀的星星,整个后宫因为她,其他人全都黯然失色,我还算是离她有点近的人,要不后来我也不会被皇上冷落到此,我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那时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抛弃你,我当时为此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母亲怎么会如此嫌弃她的孩子,后来直到她出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从来都不是要生个皇上的孩子,而是要生个他们自己族人的孩子。”
“胡说,胡说,你给我滚。”夏子末发了疯似的指着她。
庆儿以前不怕他的,现在也不禁被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吓住了,拉着穗嫔的手往她房间里去。
夏子末整个人往被子里一钻,连衣服也不脱。留下沈芗和一垄尴尬的坐在那里。
沈芗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出大戏搞得昏头转向,不明所以。只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当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芗惊讶的发现,庆儿竟然做好了早餐端了过来。一人一碗粥,还有个馒头,一碟咸菜。
虽然是清淡了点,比起罗府尚且不如,但是看昨晚他们那仇恨的劲儿,能端早餐过来也是需要量气的。
她不知道碎玉轩的规矩,既然皇上将夏子末交给穗嫔抚养,正常的饭食还是不会断的,所以不管吵架还是打架,每到饭点,庆儿都会照例给他备饭,这是雷打不动的。
沈芗虽然就在椅子上斜躺了一晚,连件遮盖的东西也没有,但好在觉得在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比起外面,至少用不了担惊受怕了。所以竟也睡得很沉,起来后精神焕发。
她用餐之前还叫醒了夏子末,等他洗漱完毕后一起用餐。
而一垄就没这么讲究了,早早的啃完一个馒头又坐在那里假寐。
用完早餐,沈芗问一垄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正是夏子末想问的,要是案子一天不破,他们一直这般缠着自己可就不好了。他想了想抢着说道:“要不我今天去跟巡防营作证,就说这事与你们无关,推给万民会的人算了。”
一垄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你的话别人会信吗?”
夏子末吃了个瘪,一想事实也确实如此,自己的话远没有那个份量,于是闭嘴不提。
沈芗愁容满面,忍不住又问一垄道:“你说现在咱们老爷是不是很为难啊,皇上会不会因为此事降他的罪啊?”
“那是肯定的”,夏子末插起嘴来,“即使父皇不降罪于他,你以为太子会不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吗?”
虽然昨日争吵让他情绪很低落,但现在他又明显的恢复了斗志。
沈芗被他说得着急得眼泪流下来,嘀咕道:“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夏子末心里暗暗开心,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幸灾乐祸了。
沈芗突然抬起泪眼对一垄道:“我去自首吧好不好,反正我父母的仇也报了,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值得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再怎么样我不能连累老爷呀。”
一垄却道:“放心吧,这点小事还为难不住他,如果咱们没出来,被巡防营堵在罗府,那才是让老爷左右为难。现在反正咱们逃出来了,也是我们自己的主意,与老爷无关。”
沈芗心里稍微安定,但总觉得这样一直躲下去不是个事,而且外面现在是啥情况也不清楚,两眼一抹黑呀。
于是她央求夏子末出去帮着打探一下情况。
这说得正中夏子末心意,本来正觉得和他们呆在一起很是心烦,六目相对,十分的不自在。
哪知道穗嫔这时突然在门外道:“你们放他出去,以为他还会回来吗?他肯定逃之夭夭了。”
沈芗一想也是,开得门来,看见穗嫔在门口胸有成竹的样子,“敢问娘娘是否有办法打探?”
穗嫔道:“别忘了这是在宫里,要打听点东西我还是有办法的。”
她其实哪里想帮他们了,只不过万一夏子末出去,自己宫里头却藏着这两个瘟神一样的杀手如何是好。
沈芗欢喜的恳请嫔妃帮忙。
“这事肯定会在早朝上议的,现在估计早朝还没有结束,再等会吧,到了巳时,我让庆儿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沈芗感激涕零,出得房去,帮着庆儿干些家务,她一向干活惯了,而且以前在滑力州家里时,干的可有些粗重活,因此宫里的这些活计她可完全不在话下,干起来比起庆儿那可是格外利落些。
穗嫔甚是满意,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看她,“听说罗府新收的义女不光长得好看,还心灵手巧,心地善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沈芗知道她一直在偷听自己的说话,现在被她揭穿了身份倒也无所谓,况且她现在肯帮自己,只有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