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宁侯府,上善院。
翌日清早,方郗半梦半醒,恍惚感觉脸颊边有些温热,便不由得将脸凑近过去蹭了蹭,咦,触感很是熟悉,像是祖母的手。祖母?他猛得睁开眼睛,果然见老太太坐在床沿,慈爱的摩娑着他的脸,眼圈微红,尽是痛色,看见方郗醒来,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温声道:“醒了?是被祖母吵醒的吧。”
“哪里是呢,是孙儿昨晚睡早了,再给您摸摸,冰凉冰凉的,舒服吧。”方郗又脸凑到老太太的手里再次蹭了蹭,咧着嘴笑,像个孩子。
老太太见他将所有苦痛埋在心里,表现出一副毫不经意的样子,越发心疼,可不欲在孙儿面前落泪,惹他担心,便强制压下涩意,嗔道:“就你爱作怪,爱吓唬祖母呢,等明儿你身子好了,祖母非得打你棍子不可。”
“对对,是该打,不打不长记性。”国公夫人赵氏跨进房间,接话道,“天天把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方郗嘿嘿笑着,伸出手朝着赵氏摇了摇,跟只招财猫似的,“早啊,伯娘。”
“一点都不早,老太太昨晚一宿没睡,天没亮就过来了。”赵氏走到床边,把方郗的手捂进被子,想说他几句,又舍不得说,只好恨恨点了点他的脑门。
老太太笑道:“咱娘儿俩是老大别说老二,你昨晚不也是一宿没睡,大老早就跟我过来啦。”
方郗满是歉意看着眼前两个最疼爱他的长辈,“祖母,伯娘,郗子不孝,又劳累您们了。”
老太太给他掖了掖被子,慈爱道:“傻孩子,劳啥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都是为人长辈该受的,你好好的养着,早些时候把身子养好,就是对祖母和你伯娘的孝顺了。”
方郗点头应是,看着老太太精神不甚好,劝道:“孙儿这现在也没啥事,您和伯娘先去休息休息吧,现在还早着呢。”
赵氏也道:“娘,您去歇歇吧,不然郗儿也不安心。”
老太太想了想,点点头道:“行,我们娘儿俩都去,现在还不到点,让郗哥儿吃点东西再去睡会。”
老太太她们离开后,方郗濑了口,喝完八宝燕窝粥后,又补个回头觉,等他神清气爽的醒来,尚不知时辰,院子外头已经颇为热闹。
外间,隔着门槛,杨江坐在房内,陈柏升守在门外,两人低低的说着什么,皆一脸深沉状。
院子里,平阳侯世子周子健和嫡三子周子辰看着眼前的一幕,面面相觑,心里突突,这是咋回事,难道是不让探望?这俩人是谁?
早上他们得知姑姑家的侯爷表弟(哥)昨晚回来,在他自己侯府里,母亲还等着他过来拜见,可临近午时了,却还不见人影,连国公府的主子们都不在,询问后才知原来侯爷病重,大伙儿都去那头呢,可能是事出突然,也忘了使人通知他们。母亲私下嘀咭,是不是不待见他们,作戏呢,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回来就病重!气不过,遂遣他俩过来探个究竟。
谁知他俩一到就被这两人给阻在门外,说是侯爷还没醒呢。
啥时辰了!兄弟俩无语。
这时杨江突然起身走向里间,陈柏升随即跟着后头。
见此情形,兄弟俩对视一眼,醒了?
周子健一走进里间,便感觉一阵热气扑来,大夏天的,房里一个冰盆都没放,连窗户都只稍稍开了些缝。
先前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人正忙里忙外的端水拧巾,而胖子却坐在床边,拉着半靠在床头,裹着厚厚羽被,面容清瘦而苍白的年轻人的手,哈哈笑道:“难怪殿下说现在你比冰盆好用呢,简直是把人凉到心窝了,我宣布,从今晚开始,我要和你同床共枕。”
年轻人一脸嫌弃的看着胖子,嘴角却溢着笑,“你什么时候和清子勾搭上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告诉你了。”
胖子乐的不行,“哈哈,殿下一早儿就告诉我了,他说他这一路上和你睡了好几宿,大夏天抱着冰炉盖棉被,忒爽,等他忙完这两天,还来陪住陪睡。不行,我得先把位置占了。”
这是在探病?周子健心里暗忖,是的,这才是在探病!
方郗凉凉道:“你舍得你家胖闺女?”
陈柏升一扬手,挥斥方遒,“我早想好了,一三五七陪你,二四六陪她。”
“哟,我还比我干闺女多一天啊,感动的快流泪都。”方郗作状要擦眼泪,一转头看见站在房门口的俩人
“你们是?”方郗当作不知。
“我是周子健,这是我三弟周子辰,来自锦州平阳侯府。”周子健领着弟弟上前几步,靠近床边时停下,施了一礼,不论亲戚,他是侯爷,他只是世子,理当行礼。
“见过泰宁侯。”
“平阳侯府?”方郗做沉思状。
呵呵,陈柏升暗乐,眼睛滴溜一转,插话道:“郗子你病糊涂啦,你娘,我伯母就出自平阳侯府啊,不过……”他话音一转,道:“这也不能怪你就是,你打小就没见过外祖家的亲戚。”
“哦哦,”方郗恍然大悟,对着周子健歉然地笑了笑道:“实在对不住,这些年我身体不好,亲戚间走的少,怠慢了。我该怎么称呼两位呢?”
周子健年纪略大,知道一些往事,是自家做事不地道,先断了往来,不能怪别人现在漠视亲缘。
遂而讪讪道:“我二十七,排行老大,子辰十八,在兄弟间排行老五。”
“那是大表哥和五表弟了。”方郗坐直身子,招呼着他们坐下。
陈柏升看不过眼,抬起半身,将方郗按回床头,把他身上披着的绒衣拉好,笑骂道:“行了行了,你就安安心的先顾好自个吧,还少了你待客不成,有我呢。”
说罢,唤来下人给那哥俩端茶摆果,一副主人翁的样子。
方郗苦笑,只能随着他去。
“你们几时到的?就你俩么?”说话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床沿边的周子健。
周子健打了个激灵,这哪像是正常人的手,这时对方郗病重之事深信不疑。
“前天到的,和母亲妹妹们一起……住在宁国公府呢。”
方郗面带愧色,“郗无法前去拜见,实在失礼,请表哥代我向舅母告个罪。”
“哪里哪里,是我们打扰了,表弟安生养病,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闲谈了几句,杨江端了药进来,颜色极浓,看样子就苦的不行。
周子健很有眼力的先行告辞,一旁的周子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发苦着,余光中看着方郗面不改色的一口喝下,心中佩服不已,这该是都喝成习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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