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李清也准备押运粮草随军出发。在队伍出发的前两日,陈柏升突然来找方郗,同杨江三人在书房里嘀咕了很长时间,直到深夜,才带着游骑卫的另外十人回府。
生活不仅是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某人如是说。
从去年六月初至今,在长安城里苟了将近一年的方郗,脱离了某种隐密的惆怅的情怀,在两位兄弟皆离京出征后,苟苟思动。
“什么,你也要去?不行,祖母不同意!”宁国公府,慈安堂里,老太太红着眼眶道,“郗儿啊,祖母已经老了,也不剩多少时日,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陪陪祖母不成么?等祖母哪日合上眼了,那时你爱怎样就怎样,爱去哪就去哪,反正那时祖母也看不到,操不了心……”老太太不是那种只呆在后宅,不知外间世事风云变幻的妇人,她的前半生,夫君在外征战沙场,她咬着牙在家一边里外操持家事,养儿育女,一边关注朝堂动向,时事变化,尽力为夫君抵挡住来自背后的危险。劳心劳力,提着心吊着胆的过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等夫君卸甲还家,可安心的日子没过几年,与半百之际,又丧儿丧媳,差点儿一口气缓不过来。若不是当初还有一个奄奄一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小人儿吊住了她的心神,或许那时她就随着二儿一家子去了。
老太太闭了闭眼,在眼里盘转了好一会儿的泪珠儿终于滚落了下来,滴在方郗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发疼。
只是……
他想起柏胖那日所说的话,“郗子,我想了很久,我终是要分家另过的,等离开理国公府后,我就不再是理国公嫡次子的身份,虽然吃穿不愁,可也只是一个无品无职的白身,我自己无所谓,但不能不为囡囡和即将出世的那个孩子打算,固然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然而,若娘家不得力,既便嫁到高门,又能得几分好,像顾氏……”
陈柏升声音有些低沉,“我自认为还算不错了,可看顾不到的地方,她还是过得那般小心翼翼。我不敢想,有朝一日我的闺女也过这样的日子。”
“有我呢。”
“我知道有你,但终究要我自己能立的起来,自强则万强。”
“郗子,这是个好机会,我算过了,战事规模不算大,又有清子在,有他的照拂,或许真能混得一些军功也不定。”
“胖胖,这场战事规模不大,但是危险程度不低,蛮族人一向行事诡秘,虽然大多数蛮支现在没有敌向动态,但是不能排除他们被人挑拨,在明里或暗里参和进来,搅动混水,那时战事可能就会扩大,而你若此时参与进去,届时就不可能脱身。”
“我知道,只是好歹怎么着,也得去搏一场,以后才不会后悔。”
“顾氏和囡囡呢?”
“顾氏现在月份不大,我请祖母多照看一二,老太太还算疼我,应该会经心的。”
“你有和她说过你的打算?”
“说了,她最终同意。”
“行,既然如此,想去就去吧,顾氏和囡囡,我会请三公主,且让清子和他媳妇交待一声,平时多看顾下娘儿俩,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分神挂心。和清子一样,也给你十个护卫,只要有关安危的事情,你都得听他们的,不要自己想当然尔,自做主张,在这些方面他们才是行家里手,知道不?”
“知道了,放心吧郗子,我惜命的很。”
……
可我不放心啊,方郗暗暗叹道。
“祖母~”方郗抽出帕子,轻轻的拭去老太太的眼泪,“孙儿知道,您是担心孙儿的安危,可是有江子在呢,这天下谁伤的了我呢,且这回我也不只和江子两人,还会带其他人呢,他们各各都是好手,这些人和江子加起来护着孙儿,说句不恭敬的话,”他指了指屋顶是,道:“孙儿比他都安全着呢。”
方郗边说边偷看老太太的脸色,见她神情有些缓和,继续说道:“您也知道,这次升子也去了,而秦王也是初次上战场,自己都忙乱着,能照拂他,却不能时时照拂,且若有事,其他人肯定都会先顾着殿下,哪怕那时殿下反对都无用,有心却无力。您也知道,升子和我自幼一起长大,那些年除了您和伯父伯母他们外,就他一直在我身边,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无奈道:“那家伙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会赚些银子外,就知道玩儿,其它啥都不会。如今,他就这样虎虎的去了战场,我不在身边看管着恐是不行。”
老太太轻啐了方郗一声,“说得好像你能似的,人家还知道玩儿呢,就你爱到处溜达。”
方郗理直气壮道:“我是比他能呀,我比他聪明!”
“是,你比柏升这孩子聪明,所以小时候,坏点子都是你出的,坏事都是他干的。”老太太想起少时这俩孩子做出的一些调皮事儿,不禁宛尔,继而叹了一口气:“他这回怎么突然就做这个决定呢。”
“理国公府怕是在闹分家,或是又有什么风言风语让升子无法忍受吧。”
老太太了然的点了点头,要不说一个好媳旺三代,不小心看错眼,找了个闹心的媳妇,这家就毁了一半。
找了两个?呵呵,那就和现在的理国公府一样,鸡飞狗跳着吧。
“祖母知道拦你不住,只是你要记得,祖母这条老命就系在你身上,你好,祖母才能好。”老太太拍了拍方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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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武帝二十一年,四月初的某一日清晨,天刚破晓,城门未开,一队二十余人的劲装骑士护着一辆外观朴素的四轮青色马车从长安北城门叩门而出,在城墙上宁国公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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