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郗在心中列了一张表,而后将一个个疑点和问题标上,再串联在一起,就形成一个简易的脉络图,至于其它的旁枝细节,有待另行增补,这种树型思维他常用的方法,明确,清晰,且不易错漏。
方郗问道:“先前我听了一耳,那个逃妾好像是有人送给水兄父亲的,钱东家可知这事大约是什么时候么,是在水兄高升前还是后?”
钱品思索一会后,回道:“是在中岳升任指挥使后一旬左右,因为中岳接到任命后,无暇回府,只派了人回来和家人知会一声。您也知道,伊州城虽然不小,但也存不下什么秘密,隔天,这消息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于是接下来的时日,水老头天天在外应酬,那日,约摸辰时,我正好在水府和家妹议事,水老头带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进府,说是他新纳的小妾。被我训了一通后,才说是在他友人府上饮多酒误了事,他友人索性就将那女子送给他。”
“那怎么知道这女子是瘦马?”
“水老头说是他友人从南方那地儿刚买回来的,也正因为这种身份,所以家妹也就不以为意,反正后院里人也不少,再多一个也装的下。”
“呵呵,那人还真的豪气,听说这种女子身价可不便宜,要几千上万两银子呢。”
“这么贵!”钱品吃了一惊,他对这种行情还真是不了解,“那水老头也敢收!真是色迷心窍民,也不怕烫手!奇怪到底那人是谁,水老头平时交往的那些人,来来去去的,我们也大都认识,还都有些来往,没看出谁会出手这么大方呀。”
“水府这次被卷的钱物,大约多少数,方便说吗?”
“唉,没什么不方便的,事已至此,捂也捂不住,”钱品苦笑道:“现银加银票差不多有三四千两,首饰和其它财物凌凌总总加起来价值上万两吧,可能是大的东西不好带,所以拿走的都是比较小的物什。”
“那可不少了,为何不立即报案呢?”
“一是因为大家都被水老头睡不醒之事慌了手脚,二来家妹和其他外甥认为那女人身世背景连同赠送之人他们全都不知晓,既便报案也很难说的清楚,况且现在他们也分不出精力去跟随案情,还会被传得沸沸扬扬,惹人笑话,就想着索性等水老头醒了,再做打算。”
“可是,一旦延误了时间,可能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清理殆尽,之后再想查可就难上加难了,没想过这点吗?”
“唉,我是有提及,可……”钱品叹了一声,无奈道:“我毕竟是外人,主意还是得他们自己拿。”
方郗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是,身价上万两的瘦马,虽然出身不好听,可自小也是真金白银养大的,眼界儿高的很,会因为差不多和她身价相等的钱财去铤而走险吗?
这显然不太成立,要么是其身份有待商榷,要么是其中另有隐情,或者,两者皆有?
看来应该去水府一趟,雁过留影,风过有痕,只要存在过的东西,必会留下印迹,只是看到与否。
钱品看了眼有些恍然的方郗,期期艾艾道:“方公子……不知可否……”
方郗回神,微笑道:“钱东家有事尽管说。”
钱品拱手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老夫就舔颜相求了,是这样,听说伊州府的几个大家名医现在都在方大人府里会诊,不知您能否帮忙向方大人暂时借请一位大家去给水老头看看?我也知方大人府上恐是有什不便,只是,水老头如今这般不死不活,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家妹是后宅女眷素不经事,中岳不在家,他兄弟们也不甚顶用,唉,我怕时间长了把水老头给耽误了……”
方郗暗忖道,正中吾意,还想着找啥借口上门呢。
“当然可以,”方郗道:“族叔那是有些事儿,不过暂借一位应该是无大碍,钱东家请稍候,这儿离知府府也不甚远,我这就让人回去向族叔说明一下,将欧阳先生请来。”
钱品大喜,他没想到方郗如此热心,当即起身谢道:“钱某人代水家上下,多谢方公子相助。”
方郗笑道:“钱东家,客气了。”说罢,走出门口,对狼七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话里话外嘱咐了一通。
狼七眨了眨眼,表示明白,“是,属下遵令。”
……
半个时辰后,水府外院。
水绅富躺在床上,打呼声时长时短,但声音有些沉闷。欧阳靖把完脉,面露疑色,脉像显示肾水有些不足,脏气稍有不定,可这不应该会引发昏睡之症才是。他想了想,叫人拿来烛台,增强光线,而后俯下身子,伸手掀开水绅富的眼皮仔细端看,突然发现他两只眼睛的瞳孔里均有一条极细,极容易被忽略,或当成血丝的红色竖线,莫名感觉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见过此状。
沉思了一会,又要来一双筷子撬开水绅富的嘴巴凑过去闻,果然隐隐有些鸡子臭味。
他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些谱,“过来一人,和老夫这般拿着筷子。”等水家大儿子水中宇过来之后,自己直起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副手套戴上,再重弯腰下,将手指伸进水绅富嘴里,撩开舌头……
房间里水府上下皆紧张的看着欧阳靖的动作,没人发现站在角落里的杨江消失了又出现,只有方郗朝他瞟了一眼,嘴角微勾。
“方公子,水老爷应该是中毒了。”因为欧阳靖是方郗请来的,故而他只同方郗说症。
在场的水家人皆惊呼道:“中毒?!”
“是哪种毒呢?”这个结果并不出方郗意料,他只是好奇哪种毒会让人宛如沉睡状,“能解么?”
欧阳靖摇摇头,话还未出口,水夫人一看到欧阳靖摇头,忍了许多的情绪当即崩溃,哭骂道:“那贱人这般狠毒,老爷那样子宠她,她也能下得了手,难怪说女表子无情……”
欧阳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见状又住了口,钱品看到,心里一动,赶紧对水夫人喝斥道:“你先别哭了,欧阳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呢。”
继而又对欧阳靖抱歉道:“妇道人家不经事,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