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何萱准时上楼，叫他，却不料那人早就准备好了，端坐在轮椅上，像望夫石般等在门口。
“不好意思，久等了。”
何萱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推着他进入电梯。
低头瞥见他怀里抱了个精致的盒子，不禁问道：“手里的东西需要我帮你拿吗？”
周潇摇头，拒绝：“不用了，给奶奶熬的鸡汤，拿着容易洒，还是我端着比较好。”
何萱点头，没再说话，等电梯打开，推着他到附近的地铁站，直达医院。
刚进住院部大楼，男人突然拉下轮椅手刹，停了下来。
何萱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那个，我……”
周潇顿了顿，对上何萱疑惑的目光，随即羞怯地撇开脸：“你身上有带口红吗？”
要口红做什么？
何萱虽然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有的。”何萱翻了翻包，拿出一支唇釉，递给他。
“你要口红做什么？”
“借我抹一点。”
男人接过口红，笨拙地拧开盖子，用无名指轻轻沾了点，涂抹在自己的唇上，抿了抿。
有了口红的润色，原本苍白虚弱的唇瓣瞬间红润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
周潇抬头，殷切地询问：“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很怪？”
男人额间碎发随意散乱，遮住眉间氤氲的一丝病气，殷红的唇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纯白的齿贝，明亮的眸子里带有些许期待。
迎着男人殷切的目光，何萱眸光微颤，看着他的脸有些愣神道：“还……还好，很显气色。”
果然，这个色号显白。
听到夸奖，周潇慌张地移开视线，“那个，我们进去吧。”
“哦，好。”何萱回过神，推着他进入病房。
一个病房住三个人，好巧不巧，三个病人都在。
见俩人走进，病床上的人眼睛都亮了，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哎呦，老吴啊，你孙子来了。”
吴奶奶看见他们，瞬间坐起身子，笑着朝何萱招手：“萱萱！”
“吴奶奶，我来看你了，给你买了点水果。”
说着，何萱就把手里的水果放在老人床头柜上。
“你这孩子，买什么水果，你来看奶奶，奶奶就已经很高兴了。”
老人拉着何萱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转而向病床的其他两人炫耀，“这就是我一直念叨的姑娘，可好了。”
隔壁床的老人，看着亲切互动的俩人，打趣道：“这才是亲孙女吧。”
比起一旁被老人冷落的周潇，何萱更像是她的亲孙女。
另一床的阿姨注意到周潇手里的餐盒，冷不丁开口：“哟，潇潇又来送鸡汤了。”
“是，李阿姨要喝吗？我熬了很多。”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阿姨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拿碗的动作却未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鸡汤。
周潇也是看破不说破，笑着倒了点汤进她的碗里。
李阿姨喝了口，赞叹道：“潇潇手艺真好，那女娃子跟着你有福咯。”
周潇慌张地解释，“阿、阿姨，你误会了，她不是……”
“怎么不是？你奶奶可喜欢她了，张口闭口就是这小姑娘，天天念叨着，早就把她当孙媳妇对待了。”
另一老人附和：“是哦，这小姑娘我瞧着水灵，你要不喜欢，我可就推给我孙子了。”
这话何萱听得难受的很，于是打断她们：“阿姨，别开玩笑了，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有男朋友了？
听到何萱有男朋友，全场都沉默了。
旁边老人的笑容明显僵硬起来，脸上的皱纹陷得更深。
老人虽然不喜欢这阴郁的孙子，但好歹是亲孙，听到孙子和她没可能，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大抵不是亲孙女，老人又不好多问些什么。
为掩饰内心的悲伤，老人拆开一箱牛奶，转移话题，“萱萱来，喝点牛奶。”
何萱推开牛奶，拒绝她：“不用了，奶奶您留着自己喝，您不久前做完手术，要多喝点，补充点营养。”
“还是萱萱好啊，知道关心我这老婆子。”老人一脸欣慰地拍着何萱的手背，眼中满是喜爱。
何萱自是知道老人的一片真心，要不然她也不会跑到医院来看她，只是现在，这份真心夹杂着私情……
何萱慢慢抽出手，站起身道：“奶奶，我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听到何萱话里的疏离，老人暗暗叹了口气，再不舍，也没有办法。
“好好好，孩子，你忙去吧。”
目送何萱离开后，老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恶狠狠剜了眼还杵在一旁的周潇，指着他骂道：“瞧瞧你那副窝囊样，女孩子跑了也不知道去追？”
轮椅上的周潇：“……？”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表现，你倒好，坐个死轮椅装瘸子，哪个小姑娘会喜欢瘸子？？？”
“奶奶……我……”周潇开口解释，就被老人扔过来的牛奶打断。
“我什么我？一点都不争气，天天垮个苦脸给谁看？”
这孙子从小到大就不讨喜，阴郁得很，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老人看见就烦，以至于从来都不和人讲，他有个孙子。
要不是这次做手术，需要有人照顾，她怎么可能把这个阴郁小子叫回家。
周潇收起牛奶，双手滚动轮椅，小心翼翼地靠近：“奶奶，鸡汤……”
老人气得撇过脸，环臂不屑一顾，“喝什么汤？？这汤你自己喝了得了，脸色比我这八十老太还差，别以为抹个口红我就不知道了，天天不知道死哪里鬼混。”
“哎呀……”一旁的李阿姨见气氛尴尬，连忙出声打圆场。
“行了行了，老吴啊，别气了，潇潇这孩子挺乖的，隔三差五地来送鸡汤，肯定是没睡好，脸色才差，抹口红也是不让想你担心嘛，多有孝心的孩子呐，就别倔了，咱把汤喝了，炖了好几个小时的汤，别浪费孩子的一片苦心。”
“哼……”吴奶奶冷哼一声，这么多人在，闹大了也不好，干脆借李阿姨的话顺势而下，“真要是有孝心，也不至于现在还单着。”
喝着鸡汤，老人还不忘补一句，“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性格闷成这样。”
父母性格都很好，热情开朗，偏偏生出个阴郁小子，成天话都不讲一句。
要不是他父母走的早，这孩子谁爱带谁带去。
多看一眼她就来气。
“杵这做什么？还不回去好好休息，脸白得跟鬼一样。”
说着，老人就把空碗递给他。
周潇伸手接过餐盒，抱着盒子，落魄地离开医院。
……
“哐当！！！”
半夜，何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