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73.海浪拍打暗礁险滩
户户香烤肉店内。
坐在11号桌的松源京放下自己的公务包，解开衣领最上端的两个扣子，顺便还取下来这幅金丝边框的眼镜。
“老板，c套餐来一份，还有再上两杯生啤！”
“好嘞！”
应声的老板翻炒着热铁砧板，炒着不知道那位顾客要的炒面——而松源京收回视线，在桌子底下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手套和夹子。
“带你来吃烤肉，这玩意味道可好吃了…不比桥东店的那家拉面店要差。”
松源京慢斯条理地说道。
户川友彦却不关心它的味道如何，只是指了下自己的眼镜：
“你不戴眼镜看的清吗…”
“喔，你说这个啊，它本来就是没度数的。”松源京笑笑，“但是社会嘛，戴眼镜会显得亲和一点，所以买来一副戴上了。”
说完，他还甩甩头发，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油腻的推销男消失了，看上去顺眼很多。
“我就说伱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文斯斯的…原来都是装出来的。”户川友彦冷笑一声，“看不出来你的演技不错。”
“对啊，演技不错，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松源京不以为然地说。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互相不再对视。
户川友彦开始打量着周围，有些不自在，松源京默默把玩着夹子，像是在把玩晶莹剔透的珠宝。
空夹、空夹、空夹。
松源京自顾自的笑笑。
这时，服务员端着两盘烤肉上来了，还有他们要的生啤——嚯，上面冒起一层白白的气泡，金黄色的啤酒里无数小气泡在上升，杯壁上还有一层水珠，显然是冰冻过的。
松源京接过啤酒，就畅快的喝了一口，发出了社畜人会有的声音。
“呼-哇！真是不错啊！”
而户川友彦只是默默端起来，往肚子里面灌着，好像是在喝闷酒。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喝到一半，松源京举起酒杯，看向户川友彦，往前推了推示意碰杯。
户川友彦抬眼，放下酒杯，默默的碰杯。
松源京对此轻轻笑了笑。
这下像是打开了刚刚沉默的氛围，手中的酒杯只剩一半后，户川友彦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点个包间，这里人多耳杂。”
“没钱啊。”松源京举着酒杯摇摇晃晃，“要是有钱别说开个包间，这间店我都给你包下来。”
“……”
“老大呢？”
户川友彦压低声音地问。
松源京拿着夹子，翻烤着面前的羊肉：
“死了。”
户川友彦的瞳孔猛地一缩。
“死在了风魔家的肃清上面…喔，不对，现在应该要喊绪川家了，那大概七年前的事情了。”
松源京继续说道：
“你帮老大蹲的局子，老大都还记得，他死之前把一笔钱留给了我，说你出来之后把这笔钱都给你，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趟这一趟浑水。”
松源京说的很轻松，好像只是在讲着日常的话题——他夹起一块烤好的羊肉，色泽鲜美，放入了户川友彦的盘子中。
但户川友彦的眼眶已经慢慢变红，他的拳头握紧，没有出声，只是不敢置信的问道：
“大哥死了？”
“死了死了。”
松源京轻描淡写地再次回复。
但这样的态度却让户川友彦怒不可遏，他猛的站起身来，抓住了面前松源京的衣领，咬着牙关紧紧，好像有万千愤怒的话想要述说，却无法开口。
他的手臂颤抖，抓着松源京的衣领。
旁边的顾客对于这暴起的一幕，纷纷投来目光，老板和服务员更是全神关注着这边…松源京这时朝周围笑了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他喝酒就容易激动…”
挣脱开抓着衣领的手，松源京向旁边的目光做着解释，没过一会儿店内重新平复热闹。
他也坐了下来，继续面色平静地烤肉。
魁梧如山般的男人也跟着慢慢坐下。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户川友彦冷冷地骂道。
“你觉得我很无情？”松源京看着烤肉慢慢地说，“已经过去七年了，七年，在怎么冲突性的画面都会被淡忘，更何况我都差点死在里面，现在能坐在这里和你谈话已经是万幸了，知足吧。”
“……”
安静几秒的烤肉桌上，桌子又被猛的一敲。
“…风魔家的混蛋！”户川友彦咬牙切齿。
这次也吸引了部分目光，不过吵杂的烤肉店内并不当回事，松源京也就没再露出社会人的操守。
“纠正，是绪川家。”
松源京转过头来，夹起一块烤肉到自己碗里：
“现在世上已经没有风魔家了，只有绪川家，并且也没有每个盘口之间调和关系五道会了，大家也都要么洗手不干，要么变得隐晦起来，还在的组都联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公会了。”
“当然，背地里大家都知道绪川家还是黑道的头儿。”
户川友彦久久无言，看着面前燃烧在铁丝网下的火。
松源京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这番美食不吃还真是可怜：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他往自己嘴里面又丢了一块肉，嚯，觉得这味道真是鲜美极了，再喝着啤酒，真是潇洒。
“复仇。”
这时，对面冷冷地飘出来一句仇恨到极点的话语。
松源京听见了，但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拿着调料给碗中的几块烤肉调味：
“这得多放点辣椒。”
“小五，阿凌，黑虎，他们人都还在吗？”
“……”
“我问你话呢！”
又一次，店内的客人向这边投来目光。
松源京觉得这顿烤肉真的是吃的不安份，不安份到了极点，带着一个吵吵闹闹的家伙来烤肉店真是遭白眼…他冷冷地说了一句：
“可以别吵吗？”
户川友彦突然感觉到寒冷，从他的眼神中，深邃不可见底的眼中。
但只是转瞬即逝，户川友彦又起身露出社会人的操守，向各位抱歉，大概过了十多秒才坐下来，换回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
不过这次，他回答了户川友彦的话语。
“只有小志还在，阿虎和白啤他们都已经有了家室，你想要喊人家的话他们大概率是不会过来，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反正就是联系不上。”
嘈杂的店内，他们的对话混在其中。
户川友彦皱起眉头：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帮老大复仇和家室相比！孰轻孰重还用说吗？！”
“呵…麻烦替人家的幸福考虑一下好吗？有着每天做早饭的妻子，还有正在上学的孩子，你让他们丢下这些人来参与你的复仇？…我都不会同意的。”
松源京说道，眼神中流露出好似羡慕的情绪。
户川友彦虽然觉得生气，但是他却没有反驳，只是闷闷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
“老大留给你的一百万我都放在滨海的开发楼那里，等下吃完饭我就带你去取。”松源京甩着肉汁，“所以快点吃，还要走很长一段路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完成老大交给我的任务而已。”松源京微笑着说。
户川友彦沉默中问道：“你不复仇了吗？！”
松源京：“你不会成功的。”
.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
“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让你好好活着。”
.
“你？……”
“……”
.
松源京在漫长的沉默中，对上户川友彦那困惑而又愤怒的眼神，慢慢地说道：
“风魔家的家主已经换了一代，前任那个家伙已经死于疾病了。”
“当然你会说这样不能算复仇，是，我知道，他的儿子也不能放过，但风魔家现任家主基本上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就算知道，一般都有二十个保镖以上陪同出行，而且都是在大会上。”
“我曾经想过绑架他的女儿，明面上风魔家唯一的一个继承人，但是她的保护只比家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曾经尝试买通她在学校里面的同学，让他把他的女儿带出来，但只是第二天我就知道失败了，因为风魔家的人已经顺藤摸瓜，找到我住的地方。”
“不止我们一家盯着，还有好多好多残党，但大家都没有成功，你明白吗？”松源京盯着户川友彦，“复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动动嘴皮就能成功的。”
“所以放弃吧，好好活下去。”松源京苦笑，“老大会高兴的。”
”……”户川友彦久久无言。
他突然有些想要哭，魁梧的男人低下了头，想起当初第一次入组时，大家的声音。
……
……
……
东京海边。
一处开发楼处。
这处大楼从03年开始起建立，但是到04年就停工了，据说是上面的人因为政策调整发现污点，被扫掉了。
没有了经济来源，自然而然的这个工程便停了下来。
但建筑在这里并没有被毁掉，原本打算建成海滨宾馆的构架，使得它像是一处巨大的堡垒，只是只有水泥架构。
搭乘着电车，来到这处东京海边，松源京感受了一下最后的落日余晖，看着海面与夕阳的倒影融合成一个圆，觉得人活着真好。
这么美丽的景色都可以看见。
“喂！友彦！看看东京海！美吧！”
松源京大声喊道，迎面的风吹动他的发丝。
户川友彦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没有那副躁气，只剩下对未来的茫然和一点点的失望。
看了看身后的呆瓜，松源京笑了笑，带着他穿过一片草丛路，来到了那处废墟楼。
水泥建筑的它任凭风吹雨打，依旧屹立不倒，看上去像是被遗忘在了时光的角落里面。
有几个铁通摆在面前，松源京抬脚把它们踢开我，领着户川友彦走到里面。
他们来到这处废墟海滨的一楼，脚下是泥土，走过三根柱子，到第四根的时候，松源京停了下来。
他用脚踢了踢，接着蹲下扒开杂草，最后确定这个地方。
“就这里了，挖吧。”松源京说。
户川友彦却没有动静，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叹气。
松源京也没多说，把自己的外套取下来，就开始徒手挖起面前的土地。
户川友彦发愣了几分钟后，也跟着走过来帮忙了。
两个男人徒手挖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松源京的手指碰到了坚硬的铁，他明白自己是找到了东西，开始更加卖力的拨开箱子上面的土。
最后，布满土的金属箱出现在地面上，松源京累坏了般坐在地面上拍拍手。
“打开吧，老大留给你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户川友彦怔了怔，走上去。
这是一个密码箱，上面是简易的四位数，他并不知道密码…下意识看向松源京，他却摇摇头：
“密码我也不知道。”
户川友彦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密码盘转动一圈。
0415。
密码锁没有动，解锁失败。
户川友彦又试了一次密码。
0712。
咔。
一声清脆的响动传来，密码锁打开了。
但紧接着户川友彦的眼眶跟着一红。
因为第一次他试的是老大的生日，而第二次试的是自己的生日。
松源京看见密码箱打开，很是开心，他跟着凑了过来，箱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满满当当排布整齐的万元大钞。
什么一百万日元…远远不止啊。
而在除了这笔让人眼红的钱外，最上面的还有一把黑色的手枪，那是十年前警察们最常用的枪械，SIG p230。
旁边还有两个弹夹。
但户川友彦还没有多看几眼，松源京就已经伸手拿过那把手枪，在手中观摩。
“老古董了啊…放在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卡枪。”
“……”户川友彦看了他一眼。
松源京摇摇头：“我帮你保管吧，现在这个社会拿着枪已经没有用了。”
那是短暂的沉默过后，户川友彦把里面的两个弹夹拿出来，丢给了松源京，随后合上了密码箱。
松源京看着滚在地面上的弹夹，伸手捡起来，松开保险试了试，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砰！
令人恐惧的枪声。
但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流露出来，松源京有些苦恼地说：
“还能开枪，那这下麻烦了，不能当做纪念留着得丢掉了。”
户川友彦至始至终都是盯着他，合上保险箱之后，他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曾经的朋友是否还是那么面孔。
松源京笑了笑，也明白他在想什么。
“我们一直是朋友的。”他说，转过身来，往这栋废弃建筑的边缘走去。
再走十几步，他就来到了海边的悬崖上，这座建筑原本就被当成海滨宾馆开发的，临海是自然的事情。
清凉的海风再次吹来。
松源京已经来到了海边的悬崖上，尽管这还是废弃大楼的一楼，但往下看去，就能看见那崎岖不平的暗礁。
海浪在拍打。
他正打算把枪丢入大海，和过往一起掩埋的时候。
户川友彦来到了他的身边。
而松源京，望着下面的沙滩，口中也惊讶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