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啊，这事不是不帮您，之前您还欠着五百块呢，这又想要借钱，我也知道是为了你家十年上学，可……这真不是不借给您了，是真没有那么多了，您也体谅体谅。”
刚刚回家进了院子的顾十年，还没有推开门，听到的就是这些话，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随后便听到奶奶略带歉意的声音：“婶子也没办法，唉，之前欠你们家的钱，婶子会尽快还上的。”
“婶子，之前的不着急，你们家的情况我们也知道，到是十年的学费，您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声音很熟悉，顾十年知道这是左近的邻居，而奶奶之所以如此低声下气的，便是为了自己马上要面临的大学学费问题。
已经重生回来三天的顾十年特别想要臭骂这贼老天一顿，让我重生竟然是在高考后，连通知书都收到了，这人生中的第一次选择就这么错过了。
人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哪怕是这样，顾十年也是在临近中年才知道了奶奶当初是多么的劳苦，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听着门内的对话，顾十年的眼泪差点崩溃而出。
没有对邻居的怨念，人家借钱给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何况还欠着人家五百，要知道97年的边城，五百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普通人的月平均收入不过三百到五百之间。
邻居走的时候，顾十年藏在了阴影里，没有让人看到，等到听着屋子里安静了，这才推开了房门。
轻轻的打开房门，坐在椅子上的奶奶抬头，看到顾十年就笑：“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
其实顾十年知道，这个时候奶奶应该在犯愁，只是当他出现，奶奶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把最好的情绪都给了他。
祖孙俩的生活很简单，奶奶有着一点微薄的补贴工资，每日里还会捡一下纸壳和水瓶子，曾几何时，顾十年为这事很是自卑，甚至有些厌恶，可到后来，他才明白，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学业，就是靠着这些自己眼中的垃圾维持起来的。
洗过了手，坐下来，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饭，此时的顾十年努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情感，生怕被奶奶看出来什么。刚刚进屋的那一刻，他其实就有冲上前去抱住奶奶的冲动，只是理智暂时克制住了。
奶奶看着他慢慢地吃过了饭，才站起来向里屋走去：“十年啊，看书别看太晚了，早点休息。”
看着奶奶略显蹒跚的背影，顾十年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着。
奶奶去世是在2018年，人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那一年，奶奶八十四岁。
窗外的月光如水，夏夜的风从开着的窗子吹进来，带着一丝的泥土和草木的香气。
躺在炕上的顾十年终究还是睡不着，起来点了一根烟，看着烟气缭绕，翻出了一个笔记本来，本子上是这三天里自己尽量回忆的一些事情，看到一个名词，邮票，他的眼神定住了。
“就从你开始吧。”
第二日，按着自己模糊的记忆，终于到了地方，日新商店。
没错了，就是这里，只要自己没记错的话。
推门而入，看到一个胖大娘们在那里嗑瓜子，脸上摆出一副所有人都欠她钱的表情，顾十年就更肯定了。
娘们姓刘，叫什么不得而知，日新商店在这里算是不小的杂货店，从小吃到日杂什么都卖，刘大姐是个善于经营的，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卖邮票信封赚的是小钱，但也是赚，记忆里，那刘大姐后来后悔说过此事，八张猴票是收拾老公公遗物看到的。
作为一个外行，根本不懂内行的事，更何况收藏本来就是个小众的爱好，猴票在刘大姐心里自然是一文不值的。
看到顾十年进来，大姐爱搭不理的扫了一眼：“买什么？”
“信封，邮票。”顾十年怕这个精明的大姐看出什么，索性连信封一起买。
大姐随手拿出信封和一个装着邮票的纸盒：“多少？”
97年，手机贵的出奇，稍微有点资本的会选择弄个BP机，对顾十年来说，这都是奢侈品，那个时候到是会经常买邮票和信封，因为交了笔友嘛。
笔友这个关系，大家不见面，只靠书信来往，当然，时间久了也有见面的，像极了后来的网友面基。
要了五个信封，在装邮票的纸盒里翻来翻去的，大姐有点不耐烦了：“翻什么啊，不都一样嘛？再翻能翻出来花？”
终于，在盒子底下，鲜艳的红色猴票出现了，正好八张，两个四连，顾十年带着歉意一般的笑：“就这个了吧，多少钱？”
大姐没有丝毫的怀疑，顾十年走出来差点没有抑制住心中的喜悦蹦起来，骑上自行车飞一样的消失在了这一片，生怕那大姐会追出来似的。
东西到手，顾十年马不停蹄的去寻找能让这东西脱手的高人。
高人姓于，别名于老二，主要是因为上面还有个姐姐，这于老二在边城二道贩子的圈子里是有名的，家里也有资本，是边城着名的杀猪大户，只可惜于老二志不在此，打死不继承祖业，将家里的产业扔给了于大姐，自己开了个租书店，私底下捣腾各种二手交易。
顾十年最初了解邮票也是从于老二这里知道的，很清楚于老二的路子，这几张猴票一出现，绝对是年内边城二道贩子最大的一笔交易，若是一张也就算了，这里可是八张。
到了书店，就看到于老二端着一碗面条，蹲在椅子上，一边吸溜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不知道什么名的书，时不时的还露出猥琐的笑容。
“二哥，吃着呢？”
于老二抬头：“哟，你小子，吃了没？没吃一起吃点。”
顾十年也不客气，锅里还真的有面，自己动手盛了一碗，往旁边一坐，吸溜了两口才说：“二哥，托你个事儿？”
“啥事说，别吞吞吐吐的。”
“弄了几张猴票，想脱手了，二哥有门路吧。”
“啥？”于老二的看过来的瞳孔明显在放大，随后紧缩，摇头笑了：“你小子别特么忽悠我，猴票是你能弄到的？”
顾十年猜到了他不会信，放下面碗，掏出了一个被包起来的四连张，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