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从厨房中挪出来,又慢慢往房间里挪回去。
“要睡午觉了吗?”正在手机上发着消息的沈慕容抬头看了我一眼,顺口问了一句,又低下头去继续打字。
“不。”我立刻否认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否认,明明随便“嗯”一声就能解决的问题;或许我单纯不想顺着他来,怕再被他引导到沟里去;也或许我就是在赌气——虽然我更不清楚我在赌哪门子的气。他刚刚虽然是对我进行了谆谆善诱,但也是为了我着想,只是想让我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何况说出来之后,我确实感觉非常良好。
若我并没有揣测到他的心意,也许我还会冒着星星眼对他感激涕零——“哇哥你也太强了吧!呜呜呜这可真的是我多年的一个心结了!我自己都差点走不出来!”
——但就算他对我有些特殊的心意,那又怎么样呢?
他确实是在关心我,与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都没有关系;难道他会是为了获得我的好感所以才故意做出一副关心的姿态给我看吗?不,他没必要;他也不会是这样的人。
“那个,哥哥。”想到这里,我停了下脚步,“刚刚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他重新从手机中抬起头,朝我看了过来。
哦他刚刚抬眼的那一瞬间,那个由冷峻霸总转化成温和邻家哥哥的眼神……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这个!
“承认自己是恋爱脑了吗?”脑内的声音又响起来。
妈的你可先闭嘴吧!我愤怒地想着——反正它总是能听得到的。
沈慕容还在安静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这让我有些恍惚,甚至一度觉得刚刚那一长串推测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凭什么能看上我呢?
“谢谢你帮我打开了多年前的一个心结。”我诚恳地看着他,“若不是你的话,恐怕连我自己也忘了,我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固执的想法。”
“不算是我的功劳。”他轻轻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双好看的月牙,“是你自己想明白的,我只是好奇了一下。”
“但总归是你提到了,我才能想明白。”我认真地点点头,继而又笑起来,“往后我就不用执着于去做人家的花童,掀人家的裙摆了——啊,那你的婚礼花童位也不用帮我预留了,或许可以帮我留一个伴娘位——毕竟我还是想在这种人生大事时,站在我好看的哥哥身旁,就像我想站在那些好看的新娘身旁一样——不过伴娘是不是都得是新娘那边的亲朋好友啊?那我还是得提前和新娘混熟一些,提前成为我未来嫂子的贴心小棉袄。”
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才肯走这么一步险棋。
但我刚刚又确实是动摇了——倘若他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呢?那我还在这暗自纠结些什么,直接继续快快乐乐地做一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老妹儿就是。
这步走得虽险,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他对我真的没意思,他自然也听不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无论他是温温和和地回应一句,还是一时兴起逗我两句,他总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大家皆大欢喜,这事儿就过去了;而如果他真的怀有别的心意,他就总会透露出一些不自然的讯息;也许他照样可以云淡风轻地和我谈笑,滴水不漏地接上我的话,但任凭谁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说要给自己当伴娘,也都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而我等得就是这一瞬间。就算这失神只是一闪而过也好,只要我全神贯注毫不眨眼地留意着,大概率还是能捕捉到的。
更主要的是,这步棋并不会暴露我的身份;我听起来依旧是一个天真大条的老妹儿,像寻常一样,日常地憧憬一下未来——毕竟我之前就提过要给他物色女朋友的事情。但那会儿我也真的是傻得够呛,但凡我能提早注意一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用我有限的智商去布棋,还要用我有限的演技去藏起我的小心思。
当然正如世界上鲜有破不了的棋,我的智商确实也不能担保我的计划万无一失——倘若他确实对我有意思,却又确实能做到连那丝一闪而过的失神都深藏心底,不表露在外,那我便完全失去了分辨的能力——他毕竟还是个演员,这种表情控制,对他而言,有如家常便饭。
而我也只能祈祷,祈祷他依旧把我当成一个天真的傻子,并不会在我面前特别地收敛自己;或者,我甚至开始祈祷这种虚无缥缈的爱情力量,能让他像刚刚在餐桌上无意识露出马脚一样,再让这个日常表情管理得天衣无缝的男人失控一次。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忽略了这个问题最致命的一点——我刚刚只跟他隔了一个餐桌,而现在,我跟他至少隔了三米。
他是在看着我,但离得太远,我并不能够看清他的表情。
我果然还是……蠢到令人发指。
这步棋完全就是废了。我在心里默默地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扫落下去。未走先输,好样的,不愧是我。
但我没想到,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却依旧能够出现转机。
“你当然可以站在我身旁。”他好看地笑起来,“你本来就应该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打某个军事竞赛团体游戏时,好不容易进入到决赛圈,却发现团队里唯一存活着的自己连一颗子弹都没了,而对方五个人都健在,还都稳稳地端着上了膛的枪;正在你万念俱灰之际,突然劈下一道天雷,将这五个人都给击杀了。
或者说,就像是你在打某个角色扮演团体pvp游戏时,双方原本打得难分难舍,直到你某个失误,导致了整个团队的覆灭,而对面却毫发无损;就在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基地即将被拆掉,不抱期待地等着系统响起“你失败了”的语音时,对方却突然齐刷刷地选择了投降。
但即便如此,我却由衷地感到了一阵慌张。
并不是因为我试探出了他的心意——这个答案原本就已经包含在了我的准备之中,我并不会对意料之中的答案感到慌张,即使它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
这种慌张,来源于他也正温和地看着我,一脸地人畜无害,却又像是在说,好了,接下来,轮到你的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