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从未见过光明,也许还能忍受黑暗?”它问。
“我之前的生活也不能算黑暗吧……不过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他远在天边的时候,我知道我只能遥望,倒也没什么非分之想;但如今他就在我身边,我还得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其实我压力也挺大的。”我暗自叹了口气,“就算小马最后听了他爹的话放弃了我,跟着那女人走了,我也没有觉得是因为我赚得还不够多,站得还不够高。我觉得他爹那价值观太畸形了,压根不值得我多看一眼。但在沈慕容这里,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悲哀。”
“你最近好像总有心事?”沈慕容在我眼前挥了挥手,“时常见你突然就发起呆来。”
“啊……我……哦因为我在构思小说情节嘛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工作还真是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结局还是很重要的,有时候一个好的结局可以起到承上启下的功效,能让读者惦念着你下一本书啊哈哈哈哈……”
“很难写吗?”他把牛奶递过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我拍过相应的戏,大体也知道些婚礼规矩——虽然年代可能差了一些,但如今的中式婚礼也是传承于古代,拍戏的时候更是化繁为简,几乎完全按着现代的流程走了。”
“嗯……我知道好像有跨火盆的规矩。”我若有所思,居然认真考虑起来,“然后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磕头了。”
“西式婚礼我倒还没拍过,不过店里有详细的流程图,也有做案例的视频,想要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发过来。”他温和道,“只是不知道,你想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呢?”
我皱了皱眉头,突然一拍脑壳。
“我知道了!”我兴奋地叫喊起来,差点把沈慕容都吓一跳,“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压根就不知道应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婚礼无非就是中式和西式……”他笑起来,“你可以想一下,倘若你自己结婚,会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再代入进去就可以了。”
“……老实说,我对婚礼没什么期待。”我摊了摊手,“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了。”
“是觉得遇不到合适的人了吗?”他平静地问。
“是啊。”我笑了笑,心脏却没来由地扯得生疼,“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世上哪个男人,还能比你……和我爸更疼我呢?”
“齐一冉你也太狗了吧?”我的脑子看不下去,“本来这么暧昧的一句话,拉上叔叔,就硬生生给人变成了亲情?”
“我爸你也得叫爸。”我不带什么表情地回道。
“……行行行,咱爸咱爸。”它翻了个白眼,“我不跟你掰扯,我走我走。”
沈慕容站在原地,像是愣了一下。
“没关系的,不结婚就不结婚。”他温柔地看着我,“哥哥养你。”
“嗨,哥哥还是要结婚的,我可不能拖你后腿,不然万千少女不都得伤心死了。”我嘻嘻笑道,“我自个儿还是养得起自个儿的,没事儿,前两天这不还小赚了一笔呢,短期内是不愁吃喝的……至于房子,虽然还买不起,但学邻国年轻人那样也不错啊,租上七十年的房,也不会比买上七十年的房要贵,就是搬家要麻烦一点……”
眼见着自己又要往外延展出去,我急忙刹住了车。
“好了好了,我回去睡个午觉,说不定起来就有思路了。”我举起牛奶摆了摆手,“实在不行就照现实里写,男主没坳过父亲这一关,摒弃了女主,什么大圆满结局,通通都不存在,让读者体验一把人生的世事无常,追个发糖文最后都有刀……”
“我总算是知道,我看过的小说结尾,为什么大都是悲剧了。”沈慕容又好气又好笑。
“可能作者本来也想写个大团圆的,但大团圆真的很俗套,不是说幸福的人都相同嘛?但不幸的人各有不幸,悲剧就很好写,随便写写就能出那味儿;而且你写个美满结局,读者可能看一眼,觉得挺不错,完结了,就没了;但你最后出人意料地上把刀,读者能耿耿于怀地追着你骂上半年。”我笑嘻嘻地回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型悲剧,不管期间有多精彩多恢宏,起多高的楼宴多少的宾客,最后却总是都要死的。只是期间拖的跨度太长了,加上死人也不会跳出来说话,所以才让大家都慢慢觉得,人生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他笑着看向我,眼眸里却像是藏了深海。
“哈哈哈哈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置可否,“只是对我来说,既然结局都是同一个,那凑合凑合,得过且过就行了,何苦费那么多力气呢?”
“……人生是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我还不能确定;但我这个妹妹,倒确实是个悲观的人。”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眼神温柔而宠溺,“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午安。”
有那么一刻,我几乎都要被他的温柔眼神,瓦解掉所有心防。
“……午安哥哥。”我勉强笑了笑,立刻转身离去,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我怕我再多看一眼,就彻底陷在里面,再也无法出去。
直到我进了屋,关上门,他的眼神,他的味道,仿佛还是萦绕在我眼前;他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悲戚,但他用温柔把它很好地包裹了起来,把刺朝着自己,确保让我感受到的,都是柔软的气息。
“何必呢?”脑海里传来一声叹息。
我没有回应,却感觉眼眶生疼。
“要不就去试试呗。”它轻声劝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也没什么不好;就算结局定了,起码也曾经拥有过。”
“我现在不就拥有了么。”我苦笑道,“虽然形式不同,但他确实就在我身边啊。”
“你自己知道,这压根就不一样。”
“他确实就在我身边。”我重复了一遍,“做着兄妹,就算他以后娶妻生子,我也能站在他不远的地方,与他道一声恭喜;但我要进了那一步,往后成了陌路,我就真的,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我不敢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