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看看我,朋友们,看看我,这里还有一个人,听得到吗?”
贺涵不知何时已经从床头挪到了床尾,与我们隔得近了许多。她托着腮凑上来,看看沈慕容,看看我,再看看沈慕容,再看看我,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会儿;可能实在是等得不耐烦,我俩也没有扭头的意思,她终于伸出手来,横在我跟沈慕容中间,夸张地摇晃着。
我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一样地,总算是把目光从沈慕容脸上移了下来。
“嗯……刚刚说到哪了?”我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尴尬。
当然这次并不像往常那样,只是一闪而过的失神,即使被对方捕捉到,也可能怀疑是自己看错;这次是长达——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但总归是很久——长达一个彻底无法否认自己就是在失神的时间,不用说一声轻咳,我就算当场把我的肺咳出来,这个事实也绕不过去——顶多借着把我送去急救的时机来拖延一下时间。
与强行镇定的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无疑就是隔壁的沈慕容。明明失神的不止我一个,他却格外坦然地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坦然到仿佛他什么也没做,仿佛他一直就是现在这样,带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意,静静听着我们谈话。
但往深里想一想,刚刚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是我,突然就转头看向他并且拔不出眼睛的也是我;落在旁观者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一个对我的行为表示疑惑的人,所以他也转头看向我,出于礼貌地,等着我说完刚刚的话。
我甚至也已经开始怀疑,刚刚他那抹意义不明的微笑,到底真的是意味深长,还是仅仅是我想多了?
“我说,哥哥姐姐们。”贺涵一脸无奈,“您二位不是还住一起吗?平常在家互相还看不够,还非得往我这多年的单身狗面前杵着?不是,大家明明都是单身狗,为啥你俩还是时刻往外散发着恋爱的酸臭??”
“不是,我刚刚就……走了个神,突然想到些事儿……”我底气不太足地解释着。
贺涵叹了一口气:“我是真见识到您俩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我盖章认证,您二位是我见过最默契的异性兄妹好不好?差不多就行了,多少考虑一下我这个旁观者的感受。我不是你最疼爱的闺蜜了吗齐一冉?”
“是是是!”我连忙应声,顺带着挪了个身位,从椅子换到床尾,颇为殷勤地开始给贺涵捏肩,“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问题嘛?问都不用问,您永远是我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飞了的亲亲小闺蜜~”
沈慕容抬眼看了我一下,我以为他也是在寻求认同,于是急忙又冲着他解释道:“当然容哥也是天上天下举世无双的好哥哥,容哥天下第一!哎呀你们这,完全不需要做竞争嘛,不是同一个频道上的,真的没啥可比性。你们都是我最亲爱的人嗷,我一碗水端平~”
沈慕容有些迷惑:“不是,冉冉,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刚刚说反了。”
贺涵侧头瞪了我一眼:“同样是彩虹屁,你看你夸我一句都有语病。你那标点符号都不肯错的强迫症呢?你就是没那么爱我,承认吧,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
我老老实实地低头承认我说反了语序,但还是咬死不认“重色轻友”这顶帽子。
“我跟你说嗷,我记得在哪儿看过一个研究,说不管对方长得好不好看,只要你见得多了,心理都会把他的脸往一个平均的颜值上凑过去。通俗点说呢,就是就算你认识了一个很丑的朋友,一旦你俩玩的久了,你见的多了,就会觉得他就应该是长这样子,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他顺眼了起来。”我说得头头是道,“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当然我们都不能否认,容哥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大帅哥……”
“没有没有……”沈慕容连连摇头,“我也就是长得顺眼一些。”
“你看,他之所以对自己的颜值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就是因为他从小到大每天都能看到自己这张脸,所以渐渐的就抹平了美貌这个认知,觉得自己本来就长这样啊,也谈不上美丑。”我顺势解释道,“所以虽然我心里知道,我哥是个绝无仅有的大帅哥,但这一个月来,我俩朝夕相处着,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那么惊为天人——所以重色轻友这一点,也就无从说起了。”
沈慕容震惊到说不出话。
他可能着实没想到,自己还会被顺手拉过去做例子。
“吃惊吧?吃惊就对了。”贺涵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沈慕容摆了摆手,“您可别听她这堆歪理,就她这小嘴,死人都能给说活了。但凡这世上稍微不是那么非黑即白的事情,她都能从两个方面来圆回去,不光永远逻辑自洽,而且因为她自身作家的属性加成,还永远让咱们也觉得,嚯,是这么个道理;但改天她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论证反面观念,您就会发现,诶这好像也是对的?所以说,打一开始就不能听她说话,太容易被绕进套里了。”
我嘻嘻地笑起来。
沈慕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又对着贺涵回道:“这世上非黑即白的事情好像并不是很多。”
“对嘛,所以她几乎永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贺涵摊摊手,“虽然我对她不想生小孩这个观点一直持不支持意见,但从这一点来说,我还真的为她以后的子女担忧——有这么一个妈,不知道得让小朋友的三观受到多大打击。本来妈妈的话就有天然的道德正确加成,再加上冉姐这逻辑,我估计早早就得给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了。”
“所以我说我不要孩子嘛,我这性格,就不去祸害祖国的花朵了。”我笑着回道。
“而且冉姐还有一个最大的特征。”贺涵看了我一眼,又对着沈慕容转过头去,“她永远能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给转移了。就算事后反应过来,但有些话吧,气氛过去了,也就不适合再提起来——不说别的,单说这会儿,您还记得咱刚刚在讨论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得使劲往后想想才能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