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那天晚上的自己,这段记忆如同在婚纱店被删除的那段一样,没有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丝毫的印记,让我无法承认这是我自己做的。
好吧,主要还是因为这事儿太蠢,让我无法接受我还能做出这事儿。
最要命的是,话题说到这儿,都还没有提到录指纹的关键词,而且怎么看,我都无法在室外突然异想天开到要夺过沈慕容的手机——哦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清醒状态下的我跟醉酒状态下的我很可能都不是一个脑子,别看这会儿我想不出来,但说不定我那会儿就想出来了呢——但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倾向于录指纹这事儿是在回家之后发生的,毕竟就算我有这贼心,身边起码还是有个正常的沈慕容在照顾着我,他应该不会纵容我一直在室外胡闹,怎么都得把我先拖回家。
“……怪不得我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浑身都痛,跟散了架似的。”我突然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昨儿个打了架还喝了酒的原因,还在想我的肾上腺素是真的厉害,昨儿我打完架之后都没觉得有多疼;哦对我还记得,我早上起来看见头上鼓起一大包,半边脸也有点肿,我还在回忆昨儿打架的时候有人打我头了吗?虽然那群小瘪犊子挺不是玩意儿的但终归也怕出大事,没怎么照着头使劲——这他妈,原来是我自个儿摔的??”
沈慕容满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哦……还是要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药包。”我记起那天的事情,“我当时心里别着一股劲儿,好像也没有好好跟你道个谢……”
“没事儿,举手之劳。”沈慕容温和地笑笑,又补充上一句,“只是我也没想到,这药包最后居然主要是治你自己摔出来的伤……”
什么是杀人诛心?这就是杀人诛心!
“为啥不拉住我啊?”我欲哭无泪。
“你跑得太快,摔得也太快,我实在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沈慕容满是歉意,“你摔得确实有点重,让我自责了很久。”——
男人没来得及反应。
他当然是早就预见到,再放任她自己走下去,她怎么都会摔倒的;但他实在没想到,他只是一个不注意,她就挣脱开来跑了出去;本来她跑出去也没有问题,她喝了酒,用尽全力去跑也跑不了多快,不过是他三两步就能追上的距离;但他实在没想到,他这边还没开始追,她就已经摔倒在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感觉她不过是刚刚才甩开他的手,在甩开手的同一时刻跑出去,又在跑出去的同一时刻被自己绊倒……然后她就从路上消失了。
她硬挺挺地栽进了旁边的草坪里。
男人突然还觉得有些庆幸,以她这么笔直地硬挺挺的摔倒姿势,倘若摔在了坚硬地面上,恐怕怎么都得摔出点血来;但幸运和不幸都是相对的,当男人急忙上前去扶她的时候,他发现,她是头朝下地摔进了草坪里。
男人又气又急,同时还担心她哭出来——她肯定很疼啊,刚刚栽进去的那一声“咚”,他听得清清楚楚;但当她没有发出哭声,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时,男人又开始慌张——他怕她摔得昏迷过去。
“冉冉,冉冉?”他不敢妄动,只是先把她翻了过来,让她躺在草坪上,然后着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她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这让他更加害怕,只觉得心里慌得不行,“冉冉,冉冉你听得到吗?你醒一醒啊!”
他甚至下意识地上手去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我总是打破故事氛围是不是不太好?”我抱歉地挠了挠头,接着又疑惑地问,“但是,我就是不太理解,你为啥要去试探我还有没有气啊?怕我昏迷过去我是能理解的,但昏迷过去的人也会呼吸吧??”
沈慕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从他的表情里,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你不会是觉得我摔死了吧?”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沈慕容尴尬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吧?”我笑得前仰后合,连闭目养神的豆豆都爬起来瞅我,试图搞清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我就是平地摔了个跤,还摔在了草坪上,咱小区草坪你没见过吗?厚厚一层,跟长毛地毯一样的,隔壁幼儿园小朋友都能放心大胆地在上面跑跳——你居然觉得我会摔死啊哈哈哈哈哈……”
“……我当时就是很着急啊。”他一脸认真,“我真的很怕你出事——你当时都闭上眼睛了!”
看着他这么认真,我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太草率,估计他当时确实吓得不轻,不然不能到现在还没法轻松应对,赶紧收敛起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啦哥,我哪有那么脆弱啊,放心放心,我估计我就是喝了点酒,懒得动弹,脑子也不太清楚,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睡觉了。”
沈慕容一脸惊异。
“……你还真的是挺了解自己的。”——
但在当时,男人真的是陷入了极深的恐惧。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比这个更危险的处境,拍戏的时候威亚出故障,他被掉在几十米的高空,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掉落;拍一个溺水场景,他突然腿抽筋,无法按照原定计划浮起,急得不住呼救,但周围的工作人员却只以为他在演戏;拍骑马追逐的一场群戏,他的马突然发狂,把他从背上甩了下来,他痛得不能动弹,而后面还有一匹马往这里狂奔,眼看着就要踩到他……当然,这些最后还是都化险为夷了,不然他也不可能继续自己的演员生涯。威亚很快就修理好了,把他平安无事地放了下来;工作人员还是发现了异样,呼叫了专业救生员把他带上了岸边;后面那一匹马的演员在最后关头勒住了马,这才让他堪堪躲过了一劫……
但即使在那些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的恐惧过。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不怕死亡的。演员这一行,某种程度上也是危险职业,但他既然决定做这个了,就有面对死亡的勇气;他觉得,一个人,连自己的死亡都不怕,也就不会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可直到那天他才明白,他无比害怕她出事。
他怕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