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我才留意到在整个交易界面的最底下，有一行很小很小小到我他妈不带眼镜都看不见的滚动公告。”贺涵平静地说道，“我犹豫了一下，点了进去。一看，果然，上面写着，系统维护，三点到六点之间，一切交易暂停。”
我沉默了一下——朋友的悲惨经历确实会惹人发笑，但假如她实在太过悲惨，你也会不忍心笑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什么呢，最关键的是，我途中居然没有任何一刻想过“算了将就着睡吧”，而是大脑一直非常有逻辑地高速运转着并选择出当下性价比最高的解决方法……但即使这样，我还是输了。”贺涵顶着两个黑眼圈，笑得很是看破红尘，“所以我前半夜困得不行，但后半夜确实毫无睡意——我真的，睡意全无，又好气又好笑，感觉这踏马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世界上还真是存在即使你付出所有努力都没有结果的事情啊？？”
”……你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做了一个月的实验课。”我想了一下，“大学那会儿做的，按理说一个实验大概用两节课，一个周就能完成，但我就是，用了无数种方法，都以失败而告终；我那会儿实验课一直做得很好，那我肯定不服的，直接找老师，老师就给了我一堆可能存在的bug解决方案，我挨个尝试了，还是没用。直到最后一次，老师让我换了台机器，按步骤来了一遍，发现成功了，一次通过，她才不得不承认，就是我的座位虚拟机有问题——虽然最后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啥问题。有时候这些事就是这样……我其实不太相信命运这种事，但每次遇到这些事，我就会觉得，倘若真有命运的话，要么，它是个傻子；要么，它是把我们当成了傻子。”
贺涵气极反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更让我难受的还不是这件事。”我又想了一下，“你不是知道我打一款游戏吗？在那款游戏里，我需要2300+价值的收藏品，低于2300的不能卖，也不能交给npc换奖励，所以我只能手动去制作这个收藏品。一般来说呢，两次阔步加普通上级加工，品质就能到2800+——这里的阔步和普通上级加工都是游戏里的制作技能——但后来有一次，突然就出现了低品质，低到没有达到2300。我看着手里2096的收藏品，我到现在还记得它叫青麻线，不可出售，没法上交，就像无处安放的很多时候，最后也只能是又难过又觉得丢人的舍弃。”
“……”贺涵沉默了一下，“我一开始觉得我没听懂，但我最后又觉得我听懂了。”
“哦就是一款游戏，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你听懂最后就好了。”我笑了笑，“弟弟应该会懂……弟弟？”
弟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似乎对我们的谈话毫无察觉。
电视上正在放一个老牌女歌星的演唱会，还请了一个老牌男歌星一起合唱。
“……张智x好好看啊。”我也不由得跟着弟弟看起来，顺带着感慨了一下男歌星的美貌。
贺涵沉默了一下：“他不是张智x吧？”
我：“(?°?°?)？”
贺涵一本正经道：“他不是张智x，他应该是一个长得很像张智x的人。”
“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此时，电视里的两位歌星正好唱完这首歌。
女歌星：“让我们再次谢谢张智x～”
我：“Σ(°△°|||)︴！”
贺涵：“_(:3」∠)_？”
弟弟：“……你俩是傻子吗？”
“不过说起来，其实你冉冉姐姐，以前也很少在三点之前睡觉的。”贺涵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我觉得她应该是困得精神失常，所以也没有拦着她。
但很快，我就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拦着她了。
她翻了翻手机，兴致勃勃地翻出了一个收藏。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讲过，你冉冉姐姐以前谈过一个我觉得不怎么靠谱的男朋友吗？”贺涵正色起来，“小男孩，哦倒是比你大，但我觉得还没你成熟——反正你冉冉姐姐那段时间是挺丧的，半夜时常会偷偷发点朋友圈，再迅速删除——不过，巧了，有一次，我刚好加班还没睡，无聊，翻了翻朋友圈，正好赶在她删除之前，截下了一个图。”
“……啥？？”弟弟感不感兴趣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感兴趣，“我以前还干过这种事？？”
贺涵严肃地点点头，把手机截图放在我面前。
我皱着眉头看过去——
睡不着。
我无法在三点之前入睡。
我可能坏掉了。
很担心跟你住在一起的时候如果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我今天也做了鸡蛋灌饼。但是有点失败。鸡蛋倒进去一半流出来一半。
想写个短篇小说，主题是如果现在我突然死了在你的视角来看生活是什么样的。
昨天洗澡的时候想到的。
真的很担心你考不过。不知道你急不急。
记起来电脑还没修。
很想让你抽空帮我去修一下，但是总觉得太麻烦你了，我的事让你去做。
隐约感觉你没有在认真学习。但我不敢问。
就算我说，再不好好学习就失去我了，你也只是哭一下，说别走，我会好好学习的。然后努力了一天，之后又是想起来就看两道题，想不起来就算了。
老拿我自己做威胁，把自己放在筹码端，也挺难过。
主要是还没什么用。
我很怕明天的到来。我要直面你最近的学习状况，大概率是没有完成。我要怎么办呢。
其实考过就好，60分就好，我再清楚不过。只是没有人知道会出什么题，好歹有个题库，只能多刷，题目什么意思不需要理解，只要混个眼熟知道答案就好。
实在不想催你辣。明天检查不过的话，我会跟你谈一下的。没什么特殊情况，下周就不要联系了。我之前每天跟你也能聊两三个小时，就用来刷题吧。希望你能考过。
我拿什么去当老师呀，我的话连自己男朋友都不听呢。
你给他写了无数首诗，拖人寄了无数明信片，跨越一千公里去见她他，搜寻着所有能证明你们契合的蛛丝马迹。那他感动吗？我不知道。换我我不会。但是，起码你被自己打动了。
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