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准第二次出远门,却是第一次进沙漠。李岱骑着骆驼走在前面,李准趴在驼背上跟在后面。偶有风沙眯眼,西望云霞满天。正是初冬时节,太阳还未落山,照在身上却不觉暖意,飞舞的黄沙拍到脸上却沁着冰雪的阴寒。
李岱倒是兴致正好,高声吟道:“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李准道:“爹,您还是歇会儿吧。这都冬天了,大雁老早飞去南方了,哪有归雁入胡天?这时候便是有只云雀,我也把它抓来烤着吃。”
李岱笑道:“稚子无知,天高地阔,似乎很远,但对于这沙漠的鸟儿来说,南北之间其实并没有相隔甚远。这沙漠里的天鹅湖,冬日里便有许多的鸟儿迁徙于此。大雁、野鸭、白鹤、沙鹬,蔚为壮观。人,又何尝不是,以为可以走得很远,其实一辈子也就这么点方圆。”
李准道:“大哥、二哥居然生活在这样远离中原的僻静之处。”
李岱道:“仙来胡原先便是胡地,也是近百年间才多为汉人居住。于我们而言,千里迢迢而来,自然是远;但若是他们这里的人,要去我们檀林,檀林也就成了远方。而且,你方在半道,不明就里,当真到了那里,就知道绝非僻静之所了。可热闹着呢!”
李准道:“这都冬天了,不久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你回家了,留我一人独自寄居在二哥家,会不会不合适啊?”
李岱道:“江湖儿女,这有什么关系?这次是柯谩自己写信邀请你去他那里修习剑法,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去了可要好好学。”
李准道:“我知道,我还要囚天争锋,赢得金令呢。”
李岱笑骂道:“习武之人,切记戒骄戒躁。稳扎稳打的,别老想着一步登天。”
李准点头称是,又道:“爹,你之前独自游历天下,像这沙漠之中,百里之内不见人烟,不会害怕吗?”
李岱道:“出门之时是独自一人,但路途之中常能结识好友,一路之上多有各色的好友作伴,怎么会觉得寂寥呢。再说,这些地方只是地广人稀,却不是荒无人烟,若非我们急着赶路,还是能寻到好多游牧之人的。去仙来胡是往西行,若是在这里改道向北,用不了几日就能去到刹马帮和屠狼门了。等送完你,我回来时,可以去找他们拜会一下。”
李准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回得晚了,娘肯定饶不了你。”
李岱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假意要打,笑骂道:“你这孩子。”
李准笑道:“爹,常听人说沙漠里有狼,太阳快下山了,我们会不会给狼偷袭啊?”
李岱对这个儿子也是无可奈何,说道:“你这脑子里一天天在想些什么啊?你不是老在标榜自己这段时间飞刀又精进不少嘛。真有狼群袭扰,你且打给我看看,是否真像你说得那么厉害。”
正说话间,却见前方扬起一片沙尘。
李岱说道:“不好,莫不是要起风沙了。”
李准眼力更佳,向前望去,叫道:“不是风暴,是有几人骑马狂奔。”
马蹄声渐近,果见八匹快马分作两队,正自奔袭。前方五骑均是红鬃高蹄的大马,马上五人皆是黑衣打扮。后面三人的马要矮小许多,速度不及前队,似乎是在追赶。
李准道:“这前方五人,却被三人追着跑,好生丢人。”
李岱道:“人与人之间本就差距很大,以一当百者尚且有之,三人追五人原也不算稀奇。”
忽见前方居中一人,忽然伏低,侧身挂于马的一侧,甩手打出一把飞镖,后方两骑应声栽倒,两人在马摔倒在地前脚踏马背一跃而起,向前跃落。虽未摔倒,却已被落在了后面。只剩一人骑着白马,还在追赶前队。
李准叫道:“骑白马那人,不就是刹马帮的邓定川嘛。”
就看邓定川一杆长枪如同劲弩,迅速投出。最后边的黑衣人背心中枪,闷声跌落马下,一命呜呼。邓定川跃马从尸体旁飞驰而过,长枪又回到手中。那匹马没人催赶,慢了下来,后边马被击毙的其中一人飞奔赶上、跳上马背,快速奔袭到邓定川身边,却原来是单予诗。
邓定川正打算如法炮制再杀一人,前方那人故技重施,又是一把飞镖打来,这次却不是打马,而是打人。邓定川挥长枪把飞镖扫落,单予诗从马背上跃起躲过了飞来的飞镖复又坐回了马上。只是如此一耽搁,两人与前面四人的距离又被拉得远了一些。
单予诗喊道:“定川,我这匹马快,你换我这匹马去追。”
邓定川应道:“好。”
说着两人交错跃起,互换马匹。邓定川催马赶上,果然比自己的白马快上许多。奈何前方四人骑的都是如此宝马,想要距离再拉近一些却已是困难。他见李岱、李准二人骑着骆驼,以为是过往商客,大声喊道:“快闪开,这四人穷凶极恶,莫白白害了性命。”
李准却喊道:“邓大侠莫慌,我们帮你挡住他们。”
话音方落,李岱十二把飞刀齐出,分别攻向四人的上中下三路。李准见状也是十二把飞刀在手,打的却是李岱相同的落点。
邓定川喊道:“前方哪路英雄,不要赶尽杀绝,至少留一人性命。”
他这话喊得却晚了一些,李岱、李准的打法非常巧妙,乃是看准了他们在马上狂奔,可做的闪避招式不多,所以两人打的落点完全一样,那四人挡下或者躲过李岱的攻击,却势必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候想要躲掉李准的飞刀却不可能了。那可如何还能留得任何一人的性命?
亏是李准见机得快,探手入怀,却是老铁匠仿制的铁质金钩已经打好了,这次带了几十枚在身上。当即甩了三只铁钩出去,铁钩带着飞旋,后发先至,打落了原本打向一人喉咙的那把飞刀,另两刀本来打心口的一刀打在了左臂,原本打腰腹的一刀打在了左腿。那人一声惨叫,已经跌落马下。其余三人,不曾闷哼一声,均已一命呜呼。
邓定川纵马而来,跳将下马,挺枪指着那人让他不敢妄动,正是之前丢飞镖的那人。单予诗也赶到跟前,跳下马来,还有一人因为没了马匹徒步赶来,姗姗来迟,却原来是史夫子。
李岱、李准骑着骆驼走到他们身旁,也翻身下了骆驼。
邓定川抱拳说道:“多谢二位义士仗义出手,否则今日有可能要走脱了这几个恶徒。等等,看阁下的模样气度,莫不是檀林李氏中人?”
李岱作揖道:“不敢当。在下正是檀林李岱。这位是犬子李准。”
邓定川道:“果真是你们。在下刹马帮邓定川,这两位是单予诗和史夫子。见过前辈!”
李准道:“邓大侠,你不用介绍,我认得你们。几个月前在囚天岛上,见识过几位的风采武功。”
邓定川道:“败军之将,惭愧难当。哪有什么风采?”
李准道:“不会啊,比武竞技输赢在所难免,再说,大侠和我二哥的那场较量,堪称整场囚天争锋最精彩的对决,你二人平分秋色,并无输家。”
邓定川迟疑道:“你二哥?却不知是哪位高手?”
李岱道:“邓大侠莫要笑话,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因缘巧合之下,竟与仙来胡的沙震威、柯谩二人金兰结义,他说的二哥正是柯谩。我们此番就是要去仙来胡呢。”
刹马帮三人齐声惊呼道:“竟有此事,果然少年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