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涯山顶向下俯瞰，整个平原市尽收眼底。作为一个县级市，平原市面积虽小，但人口不少。街道井然有序、车水马龙，六层小楼星罗棋布，农田果园纵横交错，也零星点缀着几栋高楼。
平原市虽然因为战略地位从县城升级为城市，但发展却相对缓慢。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尽管怡然自得，但收入水平不高，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变迁，父辈们开拓的事业并不能满足下一代人的需求与野心。于是，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走出了这座小城，去往省会龙城，或者是更大的城市，而走出的方式，除了打工，便是高考。
虽然高考因为地域，存在着极大的差距，但归根结底也是改变命运最公平的方式。吃得多少苦，决定着将来能走多远。所以，对像林知夏这样的学生来说，想要走出平原市，去看更远的风景，就得踏踏实实翻过眼前的这座山——高考。
临风而立，举目四望，同学们为眼前的风景而感叹，却也为自己的未来而憧憬。
“说实话， 在平原市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爬到山顶看风景。”赵峰一本正经地说道。
“怎么样？山顶的风景是不是很美？”杨志雄了望着远山，一动不动地说道。
“是呀，天这么蓝、山这么高，而我……却这么渺小。”赵峰感慨道。
“扑哧”，郭子航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以为你能说出多么优美的话来，结果……不过如此。”
“切，”赵峰冷嘲一声，略微挑衅道，“我说的不行，那你倒是说出个花来呀？”
“那你可要听好了。”郭子航听了，立刻摆出架势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什么呀？”原本满脸期待的杨志雄和赵峰齐声唏嘘道。
杨志雄还不服气地说道：“那你要这么说，我也可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那我也可以接一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赵峰紧接着说道。
“嘿嘿，我这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嘛！”郭子航玩笑道。
李潇听到了三个人玩闹的话语，不禁灵机一动，站起来对同学们说道：“同学们，既然爬到山顶了，就不要辜负了这片美景，咱们要不以‘山’入题，来行个‘飞花令’吧？”
“好呀！”
“这主意不错！”
休息了片刻，大家也基本恢复了精力，听到李潇的话，一个个都来了兴致。林知夏也收回了目光，看向李潇。
“嗯……”李潇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们不限要求、不限格式，只要是与山有关的诗句都可以。”
“与山有关？”康雅婷重复了一句，又开口问道，“是必须说含山字的诗句吗？”
“那倒不用，明的山、暗的山都可以。”
“那我参加！”康雅婷举起手来，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参加。
贾云杰眼珠子一动，突然问道：“班长，咱光行令多没意思啊，总得有个说法吧？”
李潇看向贾云杰，不解地问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贾云杰想了想，说道：“那总得分出个胜负吧！赢了怎么说，输了又怎么算？”
大家也认同贾云杰的意见，叫喊着让李潇说出个规则来。
李潇见大家热情高涨，便认真思考了起来。当他琢磨的视线落到了林知夏身上，就开口问道：“林知夏，你是学习委员，不如你来说一说，咱们怎么个输赢法？”
被突然点到的林知夏起初有些无措，但看到大家翘首以待的样子，便立刻整理思绪，灵动的双眸转了转，随即娓娓道来：“我们就以多少定胜负吧，说出诗句最多的人为胜者。大家挨个来，说不出或者重复的被淘汰，最后剩下两人一决胜负，获胜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出一个要求。”
“这个主意不错！”贾云杰脱口夸赞，然后就听林知夏又补充道，“当然，这个要求不能太过分，是力所能及、可实现的。”
“我同意！”
“我也没问题！”
同学们一致表示认同，于是，一场与山相关的“飞花令”就开始了。不过，杨志雄没说两句，就败下阵来，还理直气壮地宣布退出，坐在一旁当起了观众。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新的一轮从王思璐开始。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知夏接道。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盛天黎不紧不慢地紧随其后，然后是李潇。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单一片日边来。”
……
轮到康雅婷了，左思右想后，才缓缓开口：“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话音一落，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说道：“这句诗已经说过了。”
“说过了吗？”康雅婷摸了摸脑袋，呢喃道。身边的纪雯佳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垂下了头，遗憾地结束了比赛。
新的一轮从纪雯佳开始，纪雯佳绞尽脑汁，想到了一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说完后，她冲林知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林知夏也会心一笑，因为这句诗，还是刚刚爬山的时候，林知夏提到过的。
……
王思璐：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林知夏：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盛天黎：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李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
又一轮过去，贾云杰和纪雯佳出局，纪雯佳冲着林知夏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即便与贾云杰撤了出来，在一旁观战。
进行到最后，就只剩盛天黎和林知夏两人。同学们一个个都探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二人，有人还发出了感慨：
“语文是林知夏的强项，他俩这棋逢对手呀！”
“知道盛天黎的数学好，就是不知道他语文怎么样？”
“参加高考能考那么高，语文一定也不差！”
“不知道他俩谁的语文更好？”
“这不就是决战天涯之巅吗？”杨志雄咂摸着嘴，喃喃自语道。身旁的赵峰怼了他一拳，让他别那么显眼。
纪雯佳屏气凝神，心里暗道：夏夏，一定要加油，不能让盛天黎比下去。
贾云杰看着纪雯佳紧张的样子，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而李潇和王思璐都聚精会神，暗暗期待着最后的胜出者。
林知夏和盛天黎心无旁骛、互不相让，那些诗句仿佛就是刻在他们身体里一样，轻松地就能脱口而出。
盛天黎：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林知夏：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盛天黎：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林知夏：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盛天黎：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林知夏：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盛天黎：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林知夏：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
飞花令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盛天黎与林知夏不相上下，而且盛天黎出的诗句山在明处，林知夏对的诗句也山在明处，盛天黎出的诗隐含山，林知夏就立刻对出相应的诗句，始终能跟上盛天黎的节奏。
林知夏的脸上是从容不迫，盛天黎双眸中闪烁着赞赏的神色。同学们却听得目瞪口呆，齐齐对二人古诗词的储备量大为赞叹，同时也自愧不如。
贾云杰拍了拍脑门，叹道：“照他们俩这么对下去，估计太阳落山都结束不了！”
“你懂什么，高手之间的对决，谁先低头谁就输！”纪雯佳怼道。
“真搞不懂你们！”贾云杰摇了摇头。
盛天黎终于在林知夏说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心不知”后停了下来，他凝视着林知夏，眼中波光流转，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只是勾了勾嘴角，说了句：“你赢了！”
“耶！”纪雯佳和康雅婷激动地跳了起来，其他人也一个个仰天长叹，纷纷伸腰蹬腿的，放松刚才因专注而保持着一个姿势的僵硬身体。
“不愧是我们夏夏，在语文上从来没输过！”纪雯佳拍手称赞道。
“我看盛天黎也不差！”耳边传来贾云杰的声音，被纪雯佳一个霹雳的眼神堵了回去，只能讪然地笑着。
康雅婷戳了戳王思璐，小声说道：“王思璐，这盛天黎可真行，数学牛，语文也不差，是个全能学霸呀！”
王思璐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盛天黎会的可不止这些！”
“哦？”王思璐的话勾起了康雅婷的好奇，“他还会什么，你给我讲讲呗！”
王思璐却不接话茬，“我渴了，去找水喝。”说完就起身离去。
康雅婷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不说就不说，你说我还不乐意听呢，不就是比我们认识盛天黎早嘛，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说完，便将不愉快抛到脑后，蹦着跳着去找纪雯佳和林知夏了。
林知夏听到盛天黎认输的话有些意外，她打量着盛天黎，想要透过他的表情摸清他的用意，可是盛天黎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双眼眸深不可测。
正思谋间，纪雯佳扑了过来，抱着她激动不已：“夏夏，你真是太棒了，连盛天黎都输给你了！”
林知夏淡然一笑，却无话可接。
这时，李潇也悠悠开口：“盛天黎，你输了，可是要答应林知夏的一个要求啊！”
盛天黎摊了摊手，坦然对林知夏道：“愿赌服输，你说吧！”
林知夏一时想不到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便缓缓开口：“我还没有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时效……”盛天黎停顿片刻，“无限期！”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掷地有声的话落在众人耳畔，也落在林知夏心间，那一刻，她忽然对盛天黎有了一种隐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