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知道，崔嫣说的是她的自己。
纵有惊世之容又如何，一旨落下，便变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野草低贱，不管是谁都能踩它两脚，没有任何尊严，要想得一时平安如何容易。即便是死了，也会被秋火烧尽，半点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王嬷嬷淡淡道。
崔嫣也是一愣。
“嬷嬷倒是好见解。”
“娘娘谬赞。”王嬷嬷不是热络的人，可是崔嫣这孩子，让她觉得心疼。
“为花惹人折，当草被人踏。”崔嫣苦笑。
她虽然重生了，却是比之前更加艰难了。
崔嫣低低呢喃道：“如果有来生，那就努力做一颗树吧。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沉默高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不久以前，师兄和她一起躺在一片草地上，望着月亮这样说道。
“如果有来生，那就当一棵树，站成永恒，沉默高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女人这么要强还要那人做什么，天塌下来了高个的顶着！”
崔嫣一脸的不屑，“要是个高的顶不住怎么办，活着弯了下腰，最后被砸的不还是自己。”
“我这个高个的不会弯腰，以后你就站在我身后就好。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你的可以信赖的依靠。”
……
这些话还历历在耳，不过转眼光景，便再也回不去了。
崔嫣闭上了双眸，食指那处传来强烈的存在感。
王嬷嬷说：“娘娘，这里是皇宫。”
身不由己的地方，这样的梦想，终究是奢望。
哪怕是皇上，也有自己的苦楚，更何况是他人。
崔嫣笑了笑，“嬷嬷，我只想要活着。”
活着。
多么简单的梦想，却又是多么奢侈。
王嬷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姑娘，就是有让人心疼的本事。
这时候，去拿水的小宫人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王嬷嬷接水的同时拿眼睛剜了这个宫女一眼，丫头慌忙别过眼去。
崔嫣新嫁，有些东西不懂是自然。王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这丫头这点小心思她怎会看不懂。
皇帝临幸后妃，又是大喜之日，金华殿内怎么可能没有热水候着。她出去拿盆水耽搁这么久才进来，嘴边的油光都没有擦净，想来，是找东西吃去了。
折腾了一天，新娘子辛苦，他们这些下人又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嬷嬷没想到的是，这个婢子竟然如此大胆。皇后娘娘的头还伤着，她就敢自己先去吃东西。
崔嫣何其聪敏，顺着王嬷嬷的目光便发现了这个婢子的不寻常，当然，也没错过她嘴角的油光。
看了一眼小丫鬟，说道：“把她关在柴房里三日，不准喂她水米。”
许是坐在地上久了，受了点凉，声音不如之前清脆，而是带着一点淡淡的鼻音，十分好听。
“皇后娘娘，奴婢犯了什么错？”宫人猛地抬起脸，问道。
“本宫是罚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