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楼”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乌云上涌,就如墨汁泼下,却又在天边露出一段山峦,明丽清新,大雨激起的水花如白珠碎石,飞溅入船。
忽然间狂风卷地而来,吹散了满天的乌云,而那霄湖的湖水碧波如镜,明媚温柔。
霄楼之所以是最贵的酒楼,很大原因就是它伫立在开阔的霄湖之中,来往可以乘坐游舟,也可以在踏上离湖面几乎平行的桥。
若是远远望去,就像在水面漫行。
夏日通常突出的就是一个阴晴不定。
他们坐在霄楼的二楼,吃着美味佳肴。
“你知道昨晚水镜大阵开启,天上还落下来了龙泉剑,几乎全部的人都在追捕鸭鸭鸭,结果还是被他逃了,所有的官印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官府,哈哈哈哈....”
周悦雅笑的稍微有点开心。
“看见了,不过只是没看出来那把是龙泉剑,倒是鸭鸭鸭没被抓住就很稀奇,京华城能人异士这么多,更别说还有号称半仙的薛国师。”
吕负薪看着虾和蟹,这种带壳的东西想要吃它还要用手剥开它们的壳。
麻烦。
“薛国师?咱们大耘的这位国师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虽说有半仙的称呼,说实话,连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他的什么光辉宏伟的事迹。”
周悦雅剥开虾壳,裹过蘸水放在吕负薪的碗里,没人给他剥壳,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吃虾的。
“那他凭什么当国师?街上随便拉一个算命都说他自己是半仙。”
周悦雅想了想,悄声说道:“好像是他帮助了当今的皇帝坐上龙椅,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也说不好。”
吕负薪若有所思,有说有笑的吃完这顿早饭,顺便花了他坑蒙拐骗的一部分银子,他让周悦雅帮请个假,身体不适。
.......
国师府
没有鸟语花香,没有珍禽异兽。
倒是有一片养着新鲜药材的药圃。
堂堂大耘的国师现在打扮的像个老农,戴着一顶草帽,顶着大太阳,弯着腰,蹲在药圃中,脚踏实地的踩着泥土,用手中的镰刀割除杂草。
“啊!”
稚嫩清脆的不甘响起。
他实在是提不起来这桶水,这桶水重的离谱,一桶浑浊的水,他觉得至少有半桶是沙子。
也不知道今天井里的水,为什么会这么浑浊。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道童,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憋红了脸,把桶里的沙水,一路走一路撒,几乎还剩半桶。
“师傅!”
“徒儿真的提不动了,现在四肢酸软....噼里啪啦、咕噜咕噜。”
薛泽就像没听见小道童的抱怨,老练的割杂草、拔杂草。
小道童见他的老师傅不理他,只能用更大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
“师傅!”
“井水里面全是泥沙,我们连早饭都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根本没有力气....叽里呱啦一大堆。”
无论他怎么哭天喊地的喊累,也没有让他的老师傅回过头搭理他。
无奈
小道童咬紧牙关,憋红了脸,两只手当做是绳子,龙骨发力,甩动的提着比他还宽的装有泥水的桶往药圃里面走。
刚进药圃,他无力的让“绳子”松扣。
“师傅!”
“再搬,您的徒弟就要死了!....叽里呱啦一大堆。”
小道童这次只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他知道他的老师傅这次依旧不会理他,省点力气继续提桶。
直到在小心翼翼避开药草到老师傅旁边的时候,他才如同解脱的放下。
“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其为形也亦愚哉!”
所痛苦烦恼的,是身体不能获得舒适安逸、口里不能获得美味佳肴、外形不能获得漂亮的服饰、眼睛不能看到绚丽的色彩、耳朵不能听到悦耳的乐声;
薛泽停下手中的所有事物,认真的盯着小道童,缓慢的教导他的弟子。
“你会因为苦累抱怨,你会因为肚子饿而抱怨,但你在一路上歇歇停停,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依旧到了这里。”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小道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眨巴眼睛看着老师傅,得意道:“当然是徒儿自己的努力和坚持以及汗水!”
薛泽欣慰的笑了笑。
“你说的没错,就是你的坚持和你的付出还有汗水让你站在这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小道童立马抢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两句卦辞说的是天道酬勤和助人行善和逢凶化吉之类的话!”
然后乖乖站好,等待师傅的表扬,薛泽点点头、拍拍手。
“为师想要强调的重点是!”
“叫苦喊累没关系,歇息一会儿同样没关系,但你要记得继续前进,不要歇的太久了。”
接着薛泽继续开始割草,小道童没有听到表扬略微有些失落。
“独自提着水桶,不错的开始。”
“记住了两句卦辞,也算不错。”
“为了防止自满,我们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小道童天真无邪的笑道:“保此道不欲盈,夫唯不欲盈,是以能敝而不成。”
意思是得道守道之人凡事不求满盈,也正是因为不求满盈,遇事留有余地,所以能够除旧更新,不断取得成功。
薛泽点点头:“说的不错,但为师想的说的是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正午,那么它也就开始向西偏落下去了,月亮到了最圆的时候,也就开始缺损了。
小道童皱眉:“徒儿还没读过这本书。”
“哈哈哈,天下的书何其多,书籍只是道理的载体,不是读书,是读道理。”
小道童标准的打了一个稽首:“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嗯,浇水吧。”
......
“哐!”
“哐!哐!”
小道童抬头:“师傅,好像有人敲门。”
“那你还不去开门?”
“好的,师傅。”
说这里是国师府,其实就是一个院里有农田的大院子,这里就生活着两个,一个自然是国师,一个则是他的徒儿。
小道童纳闷的望向,大包小包拎着礼品盒子和水果,用胸口顶着许多新鲜蔬菜的陌生人。
“敢问这位施主找谁?”
陌生人着急的说:“敢问小道长能否接一下手,施主胸口的新鲜蔬菜貌似想要重新回到地上种着。”
小道童没见过这么不客气和古怪的人。
他用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帮他卸下胸口的蔬菜,另一手用来防备。
毕竟,小孩不应该和古怪陌生人说话。
“啊哈,舒服多了。”
吕负薪爽快的感叹一句,跺跺脚才看向小道童,亲切的说:“多谢,小道长出手相助。既然在下拿不走这么多的东西,为了报答小道长的相助之恩,还请收下这些嫩的水灵水灵的蔬菜。”
小道童:“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小道可以在这为施主看守这些蔬菜,等施主放下手中之物,再来找回也不迟。”
吕负薪皱了皱眉头。
“小道长说的道理是不错的,但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就少了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温情?”
师傅可以说自己说错了,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东西凭什么说自己错了?
小道童朝吕负薪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
“嘭!”
大门刮起来的风把水灵水灵的蔬菜叶子吹落,一同把讨人厌的“施主”关在门外。
“嘶~”
吕负薪深感意外到不得不眯起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小朋友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
薛国师拔出杂草,把根上的泥土捋下去,头也不抬的问:“什么事来敲门?”
“举手之劳的事情,那位施主还要送蔬菜答谢,但是师傅说过施恩不求报,我也就没要。”
“哐!”
“哐!哐!”
还是相同方式的敲门声,小道童刚才特意看了看门脚,那狗东西不是用前爪子敲的门,是用后爪子敲门。
小道童天真无邪的笑道:“肯定是那位施主还要送蔬菜瓜果,徒儿这就去告诉那位施主,助人并不是为了得到好处。”
薛国师则是说:“要是那位施主一定坚持要送,就收下好做午饭,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好勒!”
小道童咧嘴笑着。
“咿——”
小道童看着这个狗东西,笑眯眯的问:“施主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帮个手,把这些东西都拿进厨房里洗洗,咱们今天中午就吃这些了。师傅他老人家在里面吧?”
吕负薪表现的熟门熟路,根本不看拦住他的小道童一眼,幸亏,小道童拦住了他,他也只能朝里面探头探脑。
小道童咬牙暗自用劲,可惜没用。
“给我站住!谁是你的师傅?!这里没有你的师傅!”
“要找师傅到别处去找!!啊啊啊啊!”
此刻的小道童深刻的理解到书中所描述的“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到底是有多么的无力。
使尽力气,憋红了脸,都只能靠着别人让自己,才能挡住去路,六岁的小道童心里暗自发誓,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这么狼狈....
吕负薪蹲下想要摸小道童的狗头,却被小道童生气的打开手掌,他也不是一定要摸便把手放下了。
“你师傅就是我师傅,自然我师傅就是你师傅。既然你在这里,那么师傅肯定在这里,难道师傅没有跟你说过你还有同门师兄弟吗?”
小道童打量面前的狗东西,难道真的是他同门师兄?自己待在师傅身边才三年,虽然没明确听师傅说有师兄,但师傅喝完酒后倒是很惆怅。
像是在思念谁。
莫非就是眼前的狗东西,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但完全不像师傅!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告诉师傅。”
本想将他关在门外,却被他一只手拦住了,于是一大一小,在门里门外对峙。
“一起把这些东西带进去,免得师傅他老人家出来搬,毕竟当徒弟的都不想师傅受累,不是吗?”
小道童犹豫后,松开了手。
两个人捧着、提着、拿着东西到了药圃
薛国师还在疑惑,举手之劳而已,需要送这么多东西吗?百姓的日子过上这么富足的生活了吗?
他怎么这么不信啊!
只见这位陌生施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一切,五体投地,大喊一声惊落草上虫。
“徒儿拜过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