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原本热闹的街道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今天连个鱼影都没有”。
何千缘四处扫视了一下，没有鱼盯着自己感觉舒服多了。
“今日是寒衣节，人们应该都去祭拜亲人了”。
莫以尘看着空荡荡的街区，语气中夹杂着一点难过。
在寒衣节这天，人们会在坟前焚烧衣物。
这样亲人就能收到衣物，在九泉下也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以表思念。
“这样啊……”
话说起来，哥哥也离开快三年了。
这些年，在旧陆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点东西都没有给哥哥烧过。
不是舍不得而是不甘心，只是自己不愿相信哥哥，就这样离开自己了而已。
既然有一丝希望，何千缘就不会放手。
大不了就是个死呗，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何千缘低着头，莫以尘便明白了她的些许心思。
“……听说珑洲地界长有一棵枫树，已经长了百年，后来就成了人们祭拜天地的一致去处，据说也能祈福，去看看吗？”
虽然何千缘自己知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是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但有个地方寄托一下思念，想想也不错，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好啊，在哪？”
“我若是没记错，应该在北街区”，莫以尘低眉想了一下，然后确信地抬起头。
“北街？哪里是北？这边还是那边？”
何千缘原地转了一圈，指着好几个方向，可惜都不对。
其实，她就没对过。
莫以尘无奈摇摇头，轻声笑了出来，“还是跟我走吧”。
而这个笑，又有些不一样。
莫以尘以前，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的，笑得很温文尔雅。
如今才发现，原来他长着两颗小虎牙。
原本老成的气质，瞬间就被少年感击得粉碎。
之前一直被压抑着的自己，如今也敢真正的显露出来了。
斯人本就是少年，何必沉心故作老？
何千缘盯着莫以尘看，忽然觉得，他和以前又不一样了。
不光是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将少年的气息显露，而是气质由内而外的改变了。
看来，在爱的人面前，自己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何千缘挺喜欢他这样笑，调侃道。
“你原来有小虎牙啊！我居然才发现，挺可爱的……和这小胖子很像，是不是？”
何千缘举起小奶豹，蹭了蹭它的小鼻子，软软的。
莫以尘撇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没出息的笑，耳尖红红如像六月的骄阳。
“以后，你还会更了解我的，我保证……在你面前我不想做任何掩饰，只是想做我自己而已……”
……
炙热的目光传递着爱的温暖，和这世间难得的真心。
莫以尘伸出手牵住何千缘，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你。
其他都不重要。
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何千缘也紧紧回握住莫以尘的手，想留下最后的美好。
偶尔蹿过一两个匆匆赶路的妇人，异样却又羡慕的目光投来，议论纷纷。
“现在的小夫妻真是开放！我们那个时候哪里有权利，在街上和夫君牵手走啊！”
“是啊……！不是跟在后面就是陪在身边，我们那时不过是一声不敢吭，还规规矩矩的仆人罢了！真是羡慕了……”
“别说了，快走！不然那些糟老头子们又要催了……”
不合时宜又如何，只要你在就什么都不怕。
就算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看，也无所谓了。
寒衣节，心却不寒。
烟火四起，寄托着人们对亲人的思念和祝愿，缓缓在空中绚烂的绽放。
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一棵巨大的枫树伫立在那里，火红火红的。
已是深秋，枫叶红了。
人们也渴望着红火的温暖，不管是来自亲人的，还是来自爱人的。
粗壮的枫树需要十几个人环抱着，才能勉强的围起来。
生长的这百年间，不知它见证了多少个春秋，和说不出口的爱恋。
数不尽的人们前来祭拜，在树上系上红色的绸带，写上祝福语。
期待来年的幸福，也寄托彼此之间的思念。
炽热的祝福，永远比火红的枫叶更红。
“我们简单拜一拜就好了，不烧东西，别浪费东西”，何千缘仰头看着这棵百年老树，喃喃地说。
火红的晕光撒在身上，便是这百年间，所有温情的真挚告白。
“好，听你的”。
莫以尘眼中含光，心中所想，都透过眼眸显露出来。
微弱，却也真切。
“希望，此行终得所愿，无人受难，一切都有结局……”
何千缘双手合于胸前，闭上眼虔诚的祈祷着，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得偿所愿。
枫树被阵阵微风吹得响亮，似乎在回答着什么，或许是默许吧！
何千缘苦了这么久，怎么也该让她转转运，如愿以偿了吧？
老天爷还是别再和她开玩笑了，她可是会哭鼻子的。
莫以尘仰望着枫树，心中所想，应该也不过就是她的愿景。
如果还有的话，那便是自己的一点私心，一点点。
……
“呦，这么巧！”
一个青衣人，悄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人还是笑得那般让人捉摸不透，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整个人清如流水般澄澈。
“吴释！你怎么在这……？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才躲到这里的？”
何千缘看见他，显然惊讶大于喜悦。
毕竟被他坑了好几次，看见他都有条件反射了，还是防着点吧！
“看来寒寒是念着我的……！就是不知道莫公子，是不是也思念着吴某呢？”
莫以尘显然不欢迎吴释的到来，把不高兴都含在了眼眸中，淡淡的别过了脸。
没搭理他。
吴释迈着缓缓的步伐，踱步到两人面前。
笑吐侃谈，以扇掩面，又给自己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你也来祭拜？”
何千缘身体不自主的呈防御姿态，朝莫以尘身边凑了凑。
“算是吧……！你们呢？珑洲好玩吗？”
“玩什么？来这不就是为了祭拜嘛，还能为了什么？”
吴释显然是不太相信，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十分奇怪。
似乎，是听到了八卦般的得意忘形。
“哦……是吗？吴某怎么听说，这百枫树好像还有一个祈福念头，那就是情爱之事，你们……”
“情爱？我怎么不知道……”
何千缘皱眉看向莫以尘，疑惑的问道。
某人的小心思藏不住了，有些难为情呢。
“我……刚知道而已”，莫以尘眼神有些慌张，但还是强行掩盖住了。
可终究，还是瞒不过吴释这条老狐狸的眼睛，以及自己暗戳戳的小心思。
好在何千缘应该好骗，没怎么怀疑。
“我们又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天天飘来飘去的到底在干嘛？”
吴释微微扇着扇子，黑色的发丝忽动，只是他的心思却不可轻易泄露。
“……没事干！随便转转看风景”。
吴释转过头看了看枫树，金黄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伤感和隐秘。
小奶豹在何千缘怀里睡得舒坦，忽然嘤嘤的叫着，醒过来后伸了伸自己的小懒腰。
吴释瞟了它一眼，闪过一抹异样，脸色沉了下来。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何千缘见吴释发着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吴释才反应过来。
吴释抬眸看向何千缘，那一刻整个人都亮了，嘴角微微一笑似水柔情。
“寒寒长高了不少，也变漂亮了嘛……！看来莫公子把你照顾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莫以尘淡淡的听着，耳尖红红的。
何千缘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说，“只要你别坑我们就谢天谢地了！之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好啊，那我等你来找我算账！不过不是现在……珑洲很美的，趁着有空多看看吧！再会”。
吴释收了扇子，笑如春水，润人心，舒愁绪。
青衣人一溜烟，又消失了。
也许春水的美好，就是这样短暂且珍贵。
“他……好闲啊”，何千缘半天憋出一句，没明白吴释话中的话。
莫以尘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似乎能理解一点他说得话。
也许，也是不得已吧！
……
这寒衣节，在众多人们耳熟能详的节日面前，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但也是不可少的，也总会有人记起来，想着去庆祝节日的到来。
就像这枫树，在这孤独经历的几百年来，眼前走过太多碌碌无闻的过路人。
但它还是会被记起，还是有人记着它。
和早被大众遗忘的何千缘和林炫，可能会是一样的，而曾经风水如画的旧陆大概也是这样的结局。
碌碌无为并非平凡可贵，但也是历史长河的一部分，怎么也不可或缺。
毕竟寒衣未必寒，真心也从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