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美娘说的重要事情,都是托词,主要是想告诉刘文,裴矩身份不同,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
刘文突然想到经略关中的主线任务。
河东裴氏,也是关中势力之一。
当即点头,吩咐仆人道:“请内史侍郎前厅相见。”
“是。”
刘文拜别母亲,来到前厅。
裴矩看见刘文,微微有些失神。
近来杨广的行为,已经让裴矩察觉到,大隋表面风光,其实已经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他作为世家子弟,自然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因此暗中观察朝中大臣,看看谁有代替大隋的可能。
很快,裴矩便察觉出刘文的不同,于是仔细研究刘文的过往,甚至对于刘文进京之前的情况,也派人到褒中仔细打听。
这才发现,刘文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武力解决问题的大老粗。
相反的,他还未成年就接管家业,跟各地客商做生意,短短在几年的时间里,就积累了不菲的财富。
这样的能力,放在各大世家当中,也是极为出类拔萃的。
但是刘文进京之后,完全一改常态。
而无论朝中大臣,还是各方势力的掌舵人,一提起刘文,往往先想到他傲视天下的武艺。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忽略了刘文是个商业小神童,在大家心目中,他好像除了武艺能拿的出手,就是个没脑子的草包一样。
甚至有时候杨广跟裴矩谈论刘文,都因为刘文的韬略不足而扼腕叹息。
却不想想,范蠡、吕不韦,都是经商奇才,他们的韬略可都不差。
就连杨广这种善于揣摩人心的聪明人,都被刘文蒙蔽了,可见这年轻人有多么厉害!
闪过这些念头,裴矩赶紧整理心情,恭敬的行礼:“裴矩拜见宋王千岁!”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并没有因为刘文年轻,就表现出对刘文有任何轻视。
刘文见她这种态度,也不好摆谱,和颜悦色的笑道:“裴侍郎免礼,请坐。”说完,侍女端上香茶,摆在两人旁边的小桌上。等侍女离开后,刘文问道:“裴侍郎这次来访,不知有何指教啊?”
裴矩连道不敢:“下官愚钝,怎配在宋王面前说教?这次拜访宋王,是为了开掘运河之事。”
刘文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也不好开门见山就问,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裴侍郎也不同意修运河?”
“是。”裴矩低声应道。
然后满脸担忧的长叹一声:“虽然这两年皇上开疆拓土,连连得胜,开创了震古烁今的丰功伟绩。但江南如今在谁手中,千岁比谁都清楚。可以说,大隋一直以一半的国力,支持了两场可以名垂青史的大战。再加上修建新都洛阳,国库已经空虚了……如果再开挖大运河,恐怕要生大乱啊!”
裴矩说这些话的时候,偷偷观察刘文的反应。
作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裴矩自然不会关心天下的百姓的死活。
他这么说,一来是想通过刘文,试探杨广的态度,二来也是想看看刘文的成色如何,如果觉得刘文值得投资,自然会送上一份大人情。
在裴矩偷偷审视的目光中,刘文微微沉默,叹道:“虽然孤王也知道裴侍郎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些治国理政的事,孤王也弄不明白。唉!就算想跟皇上进谏,也会起到反效果啊。”
裴矩看着刘文满脸叹息的表情,暗道:‘厉害!如果我没有事先了解关于他的情况,单凭这几句话,绝对会被骗过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的城府,这刘文的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此刻在裴矩心里,只觉得刘文很可能会走杨坚篡位的老路子。
却不知道,刘文想的更多。
甚至想把世家垄断地方权力的根基一并摧毁!
顺着刘文的话,裴矩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开掘大运河的事还没成定局,只要宋王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皇上会认真考虑的。”
把这个话题结束,说出了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宋王您高风亮节,不与朝臣结党,确实是我等的楷模。不过您过于小心,以至于不了解京中之事,恐怕久而久之,要生祸端了。”
什么意思?
刘文听得莫名其妙。
但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赶紧道:“裴侍郎,还请明言。”
裴矩暗赞:一点就透,果然聪明!
同时说道:“宋王有所不知。在您跟随陛下出征的时候,张大宾打着您的旗号,秘密结交朝臣,甚至还说了一些不臣之语。”
“什么!”
刘文大吃一惊。
只听裴矩继续说道:“而内史令元寿之子元敏,最近和张大宾的来往过于密切。但凡张大宾举行的宴会,他都会参加。甚至还经常邀请一些与张大宾亲近的人饮宴,刺探张大宾素日里的言行。”
刘文闻言立时明白。
这元敏的行为异常,八成是想举报张大宾,好借此立功。
不由暗呼好险。
还好没跟张大宾见面!
不然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想明白这一切,刘文郑重的向裴矩一礼:“多谢裴侍郎指点迷津,如果没有裴侍郎今天这一席话,孤王这次怕是落入小人的算计了!”
“宋王言重了,您忠心为国,怎么能受此不白之冤?就算有人到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皇上也不会信的。”
未必!
刘文心道。
他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也明白,因为自己之前不知敬畏的表现,已经让杨广心生不满。
这次的张大宾事件,很可能会引发他第二轮的怀疑。
裴矩能及时报信,无疑帮了自己大忙。
同时,刘文也知道裴矩这么做,无外乎向自己示好,因此也亲切的和他谈论起来。
相对于刘文,裴矩心中是更喜悦的。
通过今天这次试探,他已经能够完全确认,刘文是其他人没有发现的一块金子。
不过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裴矩满脸微笑,隐晦的提醒道:“千岁,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还得进宫,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刘文立时明白。
他这是隐晦的告诉自己:事不宜迟,赶紧先把话和杨广说开,省得别人举报的时候,自己就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