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
所有人都没有错,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有一百个理由。
那到底谁错了。
我吗?
司绮站在沙发面前,听到玫姐的尖叫声,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混乱的人群,看着他们像老电影画面被慢放了一般穿梭。
他们神色凝重、他们满脸惊恐、他们用悲戚的眼神看向她。
但司绮无动于衷,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她深深明白,孙莹莹选择在她的面前自杀,就是为了要她跌进自责的地狱里,要她后半生都活在这一幕不断轮回的噩梦中,要她生不如死。
多么恶毒啊。
所以无论怎样,一定不能让她如意。
好像谁死了,谁就有将一切错误都推给别人的理由一样。
司绮用力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我也没有错。
*
许熹从车上下来,失态的大步跑进了大门。
脸色慌张,顾不上一点教养和风度。
张医生戴着口罩和手套站在会客室门口,一脸沉重。
看到许熹进来,立刻低声汇报,
“是山埃,高浓度的山埃,没有抢救的可能。”
“对方在会客室停留的时间太长,最好进行全面消毒清理。”
“但司小姐她....”
许熹的视线略过他,看向远处、像一尊雕塑一般立在沙发边的司绮。
院子外已经响起了警笛的声音,他看了一眼林丛,示意他去处理,随即朝司绮走了过去。
将身上带着外面寒意的大衣、胡乱的扯下来扔到地上,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许熹停在司绮面前,将她拥进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白衬衣慢慢传到司绮的身上,她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
“许熹。”
她仰头看他,眼神偏执,一字一句的向他陈述,
“我没有错。”
声音沙哑而颤抖,但她自己并没有发觉。
看似斩钉截铁,但脸上全是一触即溃的脆弱。
许熹用力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
“你没有错。”
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但自己明确的知道,这不是生理上的疼。
是因为看着自己深爱的人,经受这样的折磨,和她一起感同身受。
“司绮, 你没有错。”
许熹将额头贴在司绮的额前,一遍一遍的对她重复着这句话。
你没有错。
...
平日里安静到可怕的社区在一瞬间热闹了起来,刺眼的车灯透过会客室的落地玻璃、直直刺进司绮的眼睛里。
她后知后觉的皱眉,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警车和救护车,以及挤挤攘攘的人群。
会客室门外,穿着各种制服的相关人员都被死死地拦着,包括收到通知赶过来的白似海和白雪。
没有许熹的允许,没有人能踏进这个房间,没有人能进来打扰她。
司绮重新抬眼看向许熹。
他脸色苍白、身体也不算健康,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个爱字。
但他真的好可靠。
没有经过脑子,司绮冷不丁的开了口,
“许熹,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许熹全是担忧和心疼的双眼里,忽然荡开了一层涟漪,在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晃出了此起彼伏的波澜。
“好,”
他收紧了自己的双臂,郑重的点头,“我们结婚。”
司绮笑了,终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看,孙女士。
是你错了。
...
*
司绮再次醒来,第一口呼吸,是枕边淡淡潮湿的旧衣服味道。
她迷茫的坐起来,看了一圈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墙上褪色的墙纸,狭窄的单人床,身上的旧法兰绒睡衣,以及书桌上那只限量版粉色百变小樱。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弄堂里的家,这是她的房间。
这时,门外传来了压低了的说话声音。
虽然压低了,但房子面积小、又不隔音,司绮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阳阳,去叫你姐起来了,这都中午了....”
“我不去,要叫你自己叫。”
“嘿你这孩子!现在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她想睡就睡好了,叫她干什么呀?”
“话是这样说,但已经到中午了,难道要客人挨饿吗....”
... ...
是继母姜绒花和继弟郁希阳的说话声。
司绮下床,轻轻咳了两声,表示自己已经起来了。
外面两人瞬间安静。
两母子十几年如一日的看着她的脸色生活。
*
司绮开门出去,问继母,“阿姨,我怎么在家?”
姜绒花今天的精神格外的好,浑身洋溢着一股喜气,甚至还涂了口红。
“许先生送你回来的呀~”
她凑近了些,冲司绮眨了眨眼睛,
“绮绮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帅的男朋友,也不跟家里人说说!乖乖!昨晚半夜抱着你回家来,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西装的保镖哦,差点没把我给吓死掉!
许先生这人,我一眼就觉得很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还是我们家绮绮有本事啊,将这么帅这么优秀的男人迷得死死的,昨夜我偷偷看了好几眼,这么高大一个男人,愣是在你床前守了一夜呢.....”
“阿姨,”
司绮打断了姜绒花看不到尽头的话茬,急切的问道,“许熹在哪?”
“楼下喝茶,你爸爸陪着~”她朝窗口努了努嘴。
司绮立刻跑向阳台的窗户,将整个上半身都从狭小的窗口够了出去,往下看了一眼。
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
狭窄逼仄的弄堂,头顶是被隔得过分近的旧楼,切出来的灰蒙蒙的一线天空,地上是斑驳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各样的底层复杂味道。
许熹穿着和弄堂格格不入的考究西装,端坐在一张老旧的藤椅上,神态自若。
司父坐在另外一张藤椅上,和许熹并排坐着,安静的喝着茶。
他一改往日灰色衬衫外面套着工作围裙的装扮,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板正的中山装,虽然有些过时,但已经是他最好的行头。
不远处弄堂的两边,各站了一排黑衣高大的保镖,警惕得贴着墙,尽量不妨碍到居民的行动。
街坊们都聚在一起,在远处看似是在闲聊,实则大家的视线都关注着这边,满心满眼的羡慕和与有荣焉。
“爸爸!”
司绮笑着出声,朝窗户下方的两个男人挥了挥手,“早上好呀~”
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笑着嗔了她一眼,“还早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许熹从藤椅上站起来,面相二楼的旧窗户,笑得温柔宠溺。
“早上好。”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