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河州榷场,人流逐渐散去,一队队身着甲胄的精锐士卒,出现在此地。
而刘然等人则不断的将得来的粮食,搬运在马车上,这些粮食等待离去时,还要上交一部分给河州,以作商税。
宋代商业十分繁华,因此对商税也十分注重。
刘然等人将粮食的数量点清,当数字出现的那一刻,众人不由为之咂舌,短短一日之内,便有数百人参与这以箭博酒之事。
每人一次,或有多次,共入账了三千斤粮食,而支出的酒水,以每碗三两,这三两掺入了一两的水。
刘然心中默默计算,毋庸置疑,这笔买卖做的十分赚钱。
而此些真计较起来,仅仅只是零头,真正的大头,是将白酒的名气做了出去。
而有了饥饿销售,这白酒也不再是普通的酒水,等到时间一长,这酒在河州诸人眼中,将与名酒挂钩。
尤其是来参加以箭博酒之事,也不是简单为了白酒,而是在偌大河州的目光之下,完成一次壮举。
毫无疑问,一旦与名挂钩,定会让人们前仆后继。
想到这里,刘然略有可惜,他现在的职位太低,仅仅只是一介都头,不然在此间也能发现不少武勇之人。
不过,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而走,一款新酒的诞生,势必要有名气才能售卖高价。
后世的奢侈品,便是如此,大部分的价格,都是花销在运营品牌之中,实则本身的造价,又有谁在乎。
“刘二郎,我们现在应去赴约了吧,”赵瑄见刘然收拾好之后,一脸兴奋的看着他。
闻言,刘然抬头看向了赵瑄,看他今日极为欢喜,心中了然,今日在河州扬名的可不只有自己,赵瑄也是如此,八十步十射十中,足够让河州众人,知赵瑄之名。
所谓名利,名利,谁也逃不过,尤其是男人,谁无名扬天下的想法。
刘然笑了笑道:“我等先把货物,送往昨夜歇息之地,而后等徐兄来找我们。”
随后,便走在众人前头,徐徐朝昨日搭建帐篷的地方而去。
这一路上,刘然等人也遇见了不少与他们同路之人,有宋人,亦有蕃人和党项人。
而这些人见到刘然等人,则一路在窃窃私语,今日他们也在刘然等人摊位之前,自然也知晓,而不知的人,被身边同伴一说,也恍然大悟。
在同伴的述说之下,他们也露出一抹震惊的神色,最后望向刘然等人,止不住的惊叹。
有豪爽之人,也与刘然等人打招呼,对此,刘然也是笑着回应。
这些人能够来到河州,做贸易之事,身后或多或少,都有一番势力,现如今用不上,不代表他日用不上。
尤其是这些蕃人,熟络一番,也是一番好事。
刘然的亲和,则让这些蕃人分外欣喜。
纵使河州宋人和蕃人看似和气一团,但那也只是少部分,长年累月之下的歧视,是无法短时间更改。
更何况,宋人上层对于蕃人的看法,也是化外蛮夷,不尊孔孟。
上层这般看法,下层必然也是如此,就连所谓的蕃兵,也被弓箭手,或是其余厢军,禁军视为填沟壑,抵白刃的前卒草芥,若非金人南下,这般民族之间的争锋相对,必然会再现西晋五胡之事。
一路上时不时停下聊侃,时间过的飞快,等刘然等人到达昨日地方之后,已过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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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然对着手下弓箭手吩咐,将粮食堆积在一起,而后又派人在此守卫,虽河州治安并不差,但凡事需谨慎些。
有了刘然的吩咐,弓箭手们动作利落,很快就把粮食就放好。
恰在此时,徐越也找上门来,见刘然等人如数在此,也不客气,一把揽住刘然的肩上,笑着对二人道:“刘二郎,走走,哥哥带你去饮酒。”
被揽住肩头的刘然,没推开,而是对众人吩咐,命众多弓箭手在他不在时候,皆听军使梁护的话。
梁护的伤势并不轻,但幸好未曾伤到要害,虽无受伤之前的身手,但也能够与刘然同行来河州,听着刘然的吩咐,梁护点了点头,在他一旁另一位军使,王当也是如此,如今他也以刘然马首是瞻。
一切完毕之后,刘然便和赵瑄跟在徐越身后,一同去赴宴。
据徐越所言,今日饮酒不单是他一人,还有众多好友,而此些好友的身份也并不是什么高贵的人,在河州却也是具有不小的影响力。
赵瑄并不在意什么身份,不然他也不会同意一名小吏的邀请,他在乎的是性情,饮酒自当要尽兴,而非身份。
刘然的双眼,则流露一丝深思的神色。
所谓吏是可驻扎在一地,无需更换的职位,倘若是结交的好,以后或有所用处。
........
河州府衙。
旷阔的府衙,屹立在河州中心。
在府衙左右分别是各个提举司,而榷场位于十公里之外。
而今,纵使天色渐黑,府衙之内依旧灯火通明,烛火在灯笼中散发着威严的气势。
府衙之中,知州办公之处,烛火在案前照耀。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俯身在案前批阅公文。
这人正是当今河州的知州,何灌。
何灌的父亲便是一名武将,而他的长相也随父,极为凶悍,并且留着虬髯长胡,身材也极为高大,约有后世一米九。
然而在这副粗狂的长相之下,何灌拥有着与长相截然不同的治理才能。
自何灌担任河州知州,河州的发展便如同飞跃一般,不单是榷场每年就有高达的商税收缴,并且四周的农田,水利工程都具有极大的提升。
纵如这般,何灌仍旧未曾不改勤勉,始终保持着勤勤恳恳的作风。
批阅最后的公文,已深夜。
何灌起身舒展酸疼的身躯,看向了堂内的一副字。
这副字唯有九个字,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他不由想起昔日在河东担任从事的时候,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河东经略使还是韩慎。
因自己年少成名,被韩慎所注意,为磨砺自己的胸怀,韩慎曾多次为难,自己也为此时常感到沮丧。
虽沮丧未曾因此而假借他人,最终被韩慎重用。
河东经略使也曾亲自和他说,他那个位子,迟早是自己的。
想着往事,何灌心中略有振奋,此些俗事与昔日被韩慎刁难相比,又算得了甚。
打开房门,何灌朝一人道:“今日,榷场可发生何事?”
对于榷场,何灌深知这不仅事关钱财之事,还事关河州蕃族。
以榷场贸易来安抚此些蕃族的心,只要时间久了,这些蕃人便能真正成为朝廷的子民。
那人道:“禀何知州,今日榷场之中,标下发现了一名善射的弓手,能在百步之外十射十中虎侯靶心。”
闻言,何灌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道:“继续说。”
那人连忙将今日榷场所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听完之后,何灌微微低声念叨着刘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