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刘然一愣,此话是何意思?
望着王渊,刘然拱了拱手道:“王寨主,此为何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刘都头年轻有为,老夫有一女,正与你同龄,不知意下如何!”王渊哈哈一笑,如此说道,虽是询问,但俨然是认为此事,刘然绝对会同意。
此话一出,刘然瞬间心中惊起波澜,在他看来,自己和王渊的牵扯并不深,甚至在今日之前,他二人连见面也未曾见过,然而今日第一次碰面,王渊竟要要将女儿嫁给自己。
似乎看出刘然的疑惑,王渊倒了一碗酒,继续道:“若是在此之前,刘都头还不至令老夫做媒,不过今日一见,实是青年才俊,他日或有所成,故老夫也想与你结交一番。”
还是刘然并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北宋的治国方针,以崇文抑武为主,而在这方针之下,武将的确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但将门依旧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势力,而在这种压抑的政治风气之下,武将为了寻求其家族的长远,联姻就成了最重要的手段,联姻是为了扩大关系网,也是为了共同的利益。
故在北宋将门之间,联姻一直都是久经不衰,就如北宋初的折家,符家等等,这些乃是北宋最上层的将门,可与皇家联姻。
而这等门第,以王渊身份,自然难以高攀,但他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想以联姻来扩大自己的势力,建造共同的利益链接。
刘然,便是他所看中之人,虽如今仅仅是一介都头,但身后所站之人,可非寻常人,乃是知州何灌。
对于何灌,王渊可是极为清楚,这是大才之人,又是当今官家所看重之人,能与这等人结交,实为幸事。
然而,以何灌今时身份,自非他可攀附,故今日前来,他便想看一看,这些时日,名动河州的青山寨刘然,是何等人物,竟能被何灌破格收为弟子,他可是知晓,何灌为刘然所做之事,亲自为其博酒之事,立石碑不说,还亲自下场,在众人面前为刘然造势。这等恩宠,就连亲儿子也无这等待遇,这让他也大为震惊,何灌是何等人物,会为一介小小的都头,做到这种份上。
适才会面,他看似漫不经心,只是煮酒饮酒,又不着调的与刘然谈论女子,这确实有他好色的一面,但也不至在刘然这名初见之人面前,表现出这般样子,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介都头而已,在这注重阶级的世道,王渊也知自己身份,也不会在都头面前失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切,不过是他想要观察刘然秉性罢了。
看似有着一副粗狂长相的王渊,实则有一颗细腻的心,否则也不会发掘张俊这般人才,需知张俊本是三阳寨的弓箭手,能够到临宗寨,就是他以重利诱惑张俊原先寨子的寨主,才能将其带到临宗寨。
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在宋代有太多身居才华之人,却因无背景而被埋没,张俊能以卑贱的弓箭手身份,成为日后的四将之一,王渊功不可没,张俊也知其恩,以父称之。
有这等识人眼光的王渊,却发现刘然这名青山寨的都头,面对他并无任何畏惧的神色,而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心性何其稳重,昔日他面见自己的指挥使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但刘然能以十七岁,便被何灌破格收为弟子,身份已非他的约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并且还能与何灌有着姻亲关系,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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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王渊不加以掩饰的意思,刘然瞬间了然,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那是为了自己身后的何灌。的确,以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值得王渊这等身份的人,亲自与自己会面,和王渊联姻,益处甚多,能够成为这等人的女婿,对自己的前途,少奋斗十年,不是梦。
但刘然还是摇头拒绝了,这等好事,若是不牵涉何灌,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这事绝对会牵涉到自己这师父。
若是不经过何灌的同意,就做出这种决定,刘然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这不仅仅是婚约,而是事关政治,由不得他不谨慎。
刘然遥遥一拜,真诚道:“刘然知王寨主愿将王小娘子嫁于我,此恩情之重,犹如泰山,但还恕刘然无从命。”
在刘然说前半段话,还满脸笑容的王渊,此刻脸色一片阴沉,他不料刘然竟胆拒绝自己。
久经沙场的王渊发怒,其威势异常凌厉,纵使刘然身经数次厮杀,依旧觉得背后略有发寒,他知晓不仅仅是对方是战场宿将的缘故,更是因对方掌握权柄,这权柄足以视寻常人如草芥,他在对方眼里,赫然也是草芥。
“刘然,你可知你说的话,是甚意思?”王渊放下酒杯,冷冷盯着刘然。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刘然的名讳,而不是刘都头,却令刘然更能觉察到对方的怒火。
刘然深吸一口气,对着王渊遥遥一拜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需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然幼年丧父,如今仅有一母,而今在熙河之地,唯有师父何知州,才可决定,无师父之命,刘然断然不敢私自决定这等大事。”
闻言,王渊依旧脸色阴沉,但心中不由为之惊诧,他不料刘然在成为他女婿这等诱惑面前,也未曾失去理智,还能够分析出更深刻的东西,的确,若是真想联姻,向何灌提议是最好的。然而正是因他明白,何灌不会同意,这才出此下策,在刘然离去的路上等待,在他所想,刘然年纪轻轻,定然难以抗拒这般诱惑,王渊有这自信,那样一来,生米煮成熟饭,何灌也唯有捏着鼻子认下了,毕竟对方的身份,也无法做出毁约之事。
这样一来,何灌必然会与他王渊,化为同一阵营。
说出这番话之后,刘然的身躯,依旧保持弯曲,没有起身,他在等待着王渊的回答。他确实仅仅只是一个都头,但他身后所站着的可不只有自己。
河州平原之上,冷风呼啸吹过,令人彻骨发寒。
被冷风吹过的王渊,拿着温热的黄酒,一口干了,陶碗砸在桌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包括刘然的。
“刘都头,说的对,婚姻大事当是父母之命,是老夫心急了,”王渊哈哈一笑,就将此事略过,随后连忙招手道:“刘都头,站着作甚,快坐下,快坐下。”
听着王渊所说,刘然松了一口气,也不再站着,坐了下来。
王渊将黄酒倒在刘然碗中,笑道:“今日冷的很,这酒正好温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