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动，让苏牧从梦中惊醒。
坠机了？
他睁开惺忪睡眼巡视周围，原本昏暗的机舱填满北回归线上直射的阳光，舱内温度逐渐燥热起来。
苏牧拉开身侧挡板，海黎市的航站楼出现在眼前，飞机已经顺利降落在这座南方岛屿的跑道上。
“尊敬的旅客，飞机已经抵达本次路途目的地，琼南海黎。”乘务长的声音从广播内传来，“室外温度32°c，祝您旅途愉快……”
“醒了？”任青舒放下手中杂志，关心地问，“怎么样，待会去酒店需要先补一觉吗？”
“咕——”
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有人肚子饿了。
正午的飞机通常都会发放午餐，只是很不巧的是，苏牧当时睡得和死猪一样，根本叫不醒。
“哈哈……”她的眼角露出笑容，改口说，“还是先去餐厅会比较好。”
“好！”
取回托运的大件行李，刚走出门苏牧便看见有人举着，印着任青舒三个字的泡沫板，看样子是来接机的司机。
他有些惊喜，“不用自己打车？安排的这么周到。”
“那自然是要全部做好安排才出发，不然落地后手忙脚乱怎么办？”任青舒戴起防晒帽，对着自己狂喷防晒水雾说，“我可不想大热天，在外面晒太阳。”
“我挺喜欢晒太……”
跟着接机司机走出航站楼，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充满粘稠的水分感。
苏牧立即闭上嘴，咽会后半句，他迫不及待地想先洗个澡。
“妈妈，给我也喷一点！”他说。
“哈哈……”
任青舒拿出防晒喷雾，摇一摇，视线中闯入一群外国友人，他们正焦急地四处问路。
“怎么了？”
苏牧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去，惊讶地看到一群【摩诃深闍帝国】长相的白种人，与北境大陆白种人普遍的金发碧眼不同，这些人黑发褐眸。
（闍：du 或者 shé。念du时，代表城门上的平台。念shé时，为梵文阿闍黎的音译。佛教用语，意为：导师。）
看起来像是多民族的混血。
其中坐在行李箱上的少女，立即引起苏牧的注意，「虞」在他的脑海中发出警告，那是一位继血种，一位蓝血A+级的超级继血种！
苏牧注意到她的同时，行李箱上的少女，也注意察觉到他的目光，好奇地歪过头。
四目相对。
两人均从对方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
老师曾经说过，西南方向的【摩诃深闍帝国】对开云觊觎已久，正当苏牧在思考为什么海黎，会出现一位外国蓝血A+时，任青舒阻挡住他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任青舒当然知道儿子在看外国小美女，她并不打算戳穿，只是想提醒苏牧，家里还有两个好女孩在等你，可不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第一次看见深闍人，所以有些好奇。”
苏牧赶紧解释，他知道妈妈讨厌三心二意的人。
任青舒点点头，虽然相信儿子的魅力，但勾搭深闍小美女这种事，还是比较匪夷所思的，也就没有多想。
喷上防晒喷雾，准备离开。
“嗯，走吧。”
两人想走，可惜深闍小美女，却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走苏牧，挥挥手两名手下立即上前拦住去路。
“你们要干嘛？”
任青舒诧异地问，光天化日之下，她自然不相信，有人敢在执法官边上动手。
苏牧一眼看穿，眼前两人都是红血b级，急忙向前一步，挡在妈妈身前，笑眯眯地换上因铎语问：“有什么事？”
“一哒，二哒，欸哒，哒哒哒哒哒哒……”
“啥？”
任青舒直接听懵逼了，苏牧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问不到路。
这口音，谁能听得懂？
“等等，等等。”
苏牧急忙拦住对方，如机关枪一样的“哒哒哒哒哒”，用因铎语说：“你们说慢点，我看看能不能听懂。”
“抱歉。”
两人退后，一位蓝血A级继血种，出现在苏牧面前，他的口音稍微轻一些，说的很慢，苏牧仔细听了半天，终于听懂对方的意思。
高考都没这么费劲过！
深闍四人在询问一家酒店的位置，他们也想打车，奈何出租车司机根本听不懂，机场的执法官同样听得一头雾水。
苏牧看向妈妈，自己能听懂，长期生活在国外的妈妈自然听得更明白，他用开云语问：“和我们一家酒店，需要顺路带一程吗？”
“他们是继血种，很危险……”
“我……”
任青舒还没回答，深闍小美女出言反驳，她的开云语说得十分不标准，听起来有种地方方言的独特腔调。
“我，们，不，危，险……”
几个字说得深闍小美女涨红脸，一字一顿，看得出来她已经尽最大努力。深吸一口气，小美女换上因铎语说：“我们是来旅游的，求求你们带我们一程。”
“我们付钱，付双倍！”
旅游……
好可疑的理由。
苏牧陷入沉思，涉及到继血种的事，任青舒最后将决定权交给儿子。
犹豫间，一大群“黑西装”走出机场，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年轻男人，张开嘴说了句：“呦西——”
朝鹤人。
苏牧的目光立即被这句“呦西”吸引过去。
为首的年轻男人同样是一位继血种，蓝血A级，他身后的保镖里，有一个蓝血A级，一个红血b级。
“嘶——”
看清“黑西装”们血统后，苏牧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深闍小美女，却发现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期。
她绝对不是来旅游的！
深闍小美女却困惑地看着苏牧脸上的惊诧，心里顿时明白，这个开云小帅哥，是真的来旅游的。
朝鹤继血种们从身边穿过，为首的年轻男人，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小美女，双眼放光，仿佛发现宝藏，嘴角泛起微笑。
刚准备上前搭讪，深闍小美女吓得连忙，躲在苏牧身后。
“……”
苏牧眯着眼睛，你不是蓝血A+吗？怕他干嘛，上去和他干啊！
转念一想，难道说，对方不是战斗序列，比如说顾离那种智慧序列的A+？
朝鹤青年发现宝藏新美女“名花有主”，惊讶地打量一眼苏牧，并未看出异常，也不再纠缠，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离开机场。
看着黑色车队消失在路边，苏牧的眼神里闪过，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现在就想打电话挂报警，但人家一没搞破坏，二没肆意使用权能，还真没报警的理由。
“我帮你们打个车。”
苏牧最终还是没同意，如果自己是一个人，他并不介意，但妈妈就在边上，但凡出现意外，自己将追悔莫及。
他不想在海边，再一次失去妈妈。
深闍小美女瘪起小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她在心中气呼呼地轻哼着。
……
……
“长官，前方好像有一大片黑雾。”
舰长发现异常，立即通知船上三位蓝血，经过漫长的航行，他们终于在广阔的海域上，找到本次任务的目标。
军舰打开探照灯，这种由x-Space研发的灯，具有远超一般灯组的强大穿透力。
顾离合上手中卷宗，走到驾驶舱，他看到明亮的灯光通路，在前方被黑雾一刀切断，一丝光亮都无法透进去。
其他人从睡梦中被唤醒。
顾离看着手腕上的表，开云时间中午12：01。太阳早该出现在东方，也就是军舰航行的正前方升起。
关天炎轻叹一口气，从口袋掏出钱包，拿出两张百元大钞，一张递给顾离，一张递给金发搭档。
“其实不用过于沮丧，说不定黑雾后面，就是太阳呢？”
金发男将递上一支香槟。
“谢谢你的安慰，罗塞塔。”关天炎说。
顾离接过钱，熟练地塞进裤子口袋，他看向舰长，问：“附近有船只应答吗？”
“没有，长官。”
“嗯，开火。”
“是，长官！”
顾离的风格就是这样，面对有可能存在危险的未知领域，比起以身犯险，他更喜欢用钢铁弹药“打招呼。”
“砰砰砰……”
九发炮弹射入黑雾，猜测中的火光、响音都未出现，“钢铁招呼”一去不返，如同被眼前的黑雾巨兽吞进肚子。
“打近一些，探照灯被截断的地方。”顾离的表情逐渐从凝重，变得严肃。
又是九发炮弹落下，有些炮弹落入黑雾，有些炮弹炸在海面，其中有两颗炸在交界处，顾离清晰地看见，炮弹似乎炸到什么东西，焰浪明显被挤压一团。
“那些黑雾，是活的？”
罗塞塔走来，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样的地方存在活的黑雾？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地狱！黑雾不是雾，而是无数涌动的鬼魂。
“你能看见里面吗？”他问。
顾离点燃黄金瞳，静谧的气氛中，连呼吸都是一种喧嚣。良久，他熄灭黄金瞳，对着驾驶舱内的搭档、士兵摇摇头。
“看不见，被阻挡住，在我的视野中，那些涌动的黑色物质，并不能算为生命。”
“而是一种冰冷的物质，和水，和土，没有任何区别。”
顾离的话，两位搭档从不怀疑，因为质疑他的人，早就在危险的任务中，踏进死亡的陷阱，落入永远的长眠。
“现在怎么办？”关天炎问。
罗塞塔看向他，同样在等待答复。
“如果可以，我其实并不想进去。”顾离苦笑说，“但任务在身，并没有更好的选择，进去，我们三个打头阵，军舰在外面等着，坐直升机进去。”
“好。”关天炎点头。
三架武装直升机，从海面飞起，冲向眼前黑雾。
顾离面色依旧凝重，他们本次任务，不是别的，正是探查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团，突然出现的黑雾。
智慧序列A+权能，拥有演算未来的能力，本次任务出发前，他做过测算，危险度极高，但最后的结局是：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可是，现在心中涌现出的慌乱，又是怎么回事呢？
顾离坐在飞机中，伸出右手，再一次进行简单推算，结果依旧显示：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但愿吧……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打起精神，准备好自己的狙击枪。
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喧嚣，直升机开始剧烈颠簸，机舱内的三人同时点燃黄金瞳，飞行员以最大速度冲进黑雾。
“砰！”
飞机似乎是撞到某种实体，发出巨大噪音，顾离心中咯噔一声，透过探照灯他惊奇地看到，黑雾正在向后退散，本能地远离光源。
“罗塞塔！”他喊着。
同样发现看到这一幕的罗塞塔心领神会，舱门拉开，银白色的闪电在他手心跳动，一声雷暴响起，银白闪电所过之处，黑雾主动退散。
“有点像……”关天炎说，“死亡序列的权能。”
罗塞塔收起闪电，说：“如果是权能，这个范围也太大了些，就算是尘世君王恐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大范围覆盖吧。”
顾离摇着头，说：“不是尘世君王，我感受不到一丝序列权能，如果是君王我现在的视野中，应该堆满恐怖的权能金光。”
“继续向前吧。”
“是，长官。”
三架直升机打着探照灯，穿梭在厚重的黑色烟雾中，无尽的黑暗中，前方云层忽然闪过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四周翻滚一道道银白色的闪电。
“自然闪电，不是权能。”顾离说。
“那是什么？”关天炎指着侧前方的黑色影子问。
“石头，准确点说，应该是破碎的石墙。”
顾离眼中满是困惑，他有些无法理解，没有权能更没有龙卷风，这些碎石是怎么漂浮在黑雾中的。思考间，他心中多了一种大胆的猜想。
周围的黑色烟雾，很有可能是……
“呼——”
黑雾中有一团虚影急速掠过，关天炎立即握紧佩刀，罗塞塔同样开始全神贯注地戒备。
“你感受到了吗？”她问。
“我看到了，但是我的序列权能，并没有发现生物。”顾离说，“刚才高速掠过的东西，似乎是一团石头……”
“小心！前面！”
顾离的大声提醒下，飞行员立即操控直升机侧斜躲避，灯光汇聚之处，三人看到一架白色骸骨，从飞机侧翼闪过。
“会飞的鸟骨？”
顾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并解释说：“依旧不是权能，那具白骨是自行飞起的。”
“这里还真像《神曲》中地狱啊。”罗塞塔轻笑一声。
关天炎同样不可置信，“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抓住一只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顾离将目光看向罗塞塔，后者心领神会，化作银白闪电飞上云端。
既然对方并不是生物，无法推演其攻击欲望，那就换一种方式，演算自己遭到攻击的可能与方向。
一行行数据浮现在顾离脑海，此刻的他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
计算机演算的是数学，他演算的是未来。
破空的风声传来，命运对祈求者降下指导，顾离的眼前浮现出机毁人亡的画面，他将命运的指导告知队友，说：“后方！”
智慧序列展开，演算出的攻击路线，以画面的方式浮现在关天炎、罗塞塔的视网膜上。
罗塞塔立即发起进攻，银白闪电肆虐暴动，汇聚在的手心化作跳动的长枪，森森白骨冒头的瞬间，闪电长枪向它进攻的方向提前掷出。
闪电击中白骨，银白的火光照亮黑暗，所有人都看到疯狂的一幕！
那森然白骨之下，无数扭曲、蠕动、不可名状的黑色物质，发出疯狂、凄厉的尖叫，尖锐声音震颤灵魂，撕裂在场每一个的大脑。
关天炎用手本能地去捂耳朵，随同前来的凡血士兵，扭曲的面容上流出猩红的鲜血。眼角的、鼻腔的混作一团，痛苦惨烈。
唯有顾离岿然不动，任凭尖叫如何撕扯自己的灵魂与精神，他始终保持最后的冷静，一颗黑色炼金子弹被他填入狙击枪。
关天炎看到子弹上，写着两枚大写字母：AI。即，A+级。
“砰！”
电光火石的短暂刹那，在所有人本能堵住耳朵时，黑色子弹穿透长空，飞入那团蠕动的黑色物质，爆炸的幽蓝焰云从内部绽开。
灵魂、精神上的苦楚缓解的同时，罗塞塔立即发动进攻，数道天雷从夜幕之上劈下，将那些想要逃亡的蠕动物质湮灭。
黑色物质消亡的瞬间，森然白骨径直坠落大海，关天炎按照预定计划出现在白骨边，一刀斩下，抓起飞向天空的断肢，回到飞机上。
她将“战利品”交给顾离。
“怎么样？”罗塞塔回到机舱问。
顾离举起手中的白骨，沉默片刻，说出推断：“这是一只【海】级巨兽的遗骸，它刚死不久，如果我猜的没错。”
“它已经成为食物，被那团蠕动黑雾‘啃食’殆尽。”
“啃食？”
关天炎听到他话中的重点，问：“可是刚才你不是说，它们并不是存活的生命，只是水、是石头，水和石头也会啃食吗？”
这个问题顾离无法回答，匪夷所思的程度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畴，在宏伟的自然面前，人类看似征服世界，实际上依旧渺小的可怕。
这颗星球上，还有太多太多未解之谜，就比如眼前的黑雾，无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打起精神，它们来了。”
顾离展开序列权能，大军压境的画面，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他根据敌人进攻的方向，下达应对的方案。
三架武装直升机同时调转方向，按下导弹发射按钮，关天炎、罗塞塔同时消失在顾离身边，他们堵上最后的防御漏洞。
象征现代文明武力的地狱火导弹，向着敌人进攻的预定轨道飞出，漆黑的夜幕中，银白色的闪电朝敌人露出最锋利的獠牙。
关天炎手持利刃，自上而下一刀插入白色头骨，极致速度带来极致力量，大海中飞出的海洋生物尸骸，被她在头骨上开出一个空洞。
从腰间拿出三颗高爆炼金炸药，拉开保险，在利刃拔出的同时，扔进洞口。黑雾进攻飞来的刹那，消失在原地。
凄厉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涌来，顾离的智慧序列加持在所有人身上，为他们在灾厄中，延续最后一丝理智。
战斗结束。
森然白骨坠落海面，溅起巨大的黑色浪花。
顾离松口气，只要炸弹有用，那就不至于慌张。所有的恐惧，都源自火力不足，火力充足时，只需要“炸炸炸炸”。
“继续前进。”
飞机调整方向，朝着黑雾深处继续飞行，黑雾逐渐稀薄，蓝白色的幽光穿透黑暗，在天际亮起。
“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一向不说脏话的顾离，情难自已地飙出一句。他从座位上，半站起身体，惊愕地看着幽光下的世界。
一座破碎的宏伟城墙，在眼前拔地而起。
飞机在城墙面前，渺小的，犹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