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漫长且让人焦燥。张家船队这边虽不乱,大家也没过多的交流,但很显然却是越来越紧张,大家都是手紧握着武器,注视着东面,等着未知大小的危险出现。
而被注视的边,仿佛在猫捉老鼠般,不紧不慢。又高又亮耀眼的信号又响了三次以后,大家才看到东面远处海面上隐隐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随光点越来越近,张家船队上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光点连连绵绵,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看样子定是倭人无疑。
张家船队在海上这二十来日,也不说全是一帆风顺,其间也碰到过几起小海匪,但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在张家船队这讨不到什么便宜便走了。刚刚大家看到对面的冲锋舟,还存一点尧幸之心,想着对方若不是太强,自己这边也未必不能赢。可如今一看对面的规模架势,便知道他们必是倭人海贼无疑了,想来已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
冉成志看着越来越近乌压压一望无边的船,再往西面看了看,心里不禁有急。
而张江洲这时,也踱到了窗边,因张江洲的楼船比其他的船更高一些,因而他也看得更清楚,他指了指那片船海,对余春道:
“看来我们这饵是下得够足了。”
余春附和:
“的确,为了捞上这条大鱼,我们府上可是把庄子里几百亩一季的粮全搭进来了。”
张江洲被逗笑了,半真半假道:
“你们府上搭粮,我们张家可是搭命,若捞不住这鱼,咱们都亏大了。”
余春往日和商人接触不多,偶尔听诸先生说起,说得多的也是商人好逐利,若要做成生意,最好之法就是以利诱之。可他虽只接触到张江洲短短的时间,却感觉眼前这个人和一般人眼里的商人很不一样,现在这种临危不惧,很有些大将的风,且这次出海,风险极大,回报却不一定相当,想来这人心里,除了利必还有些别的。
余春想着,于是看着张江洲很是认真的说道:
“郑国公是个信守诚诺之人。”
张江洲点头:
“我呀,这一趟也是冲着他的名声而来,当然,也预料这汪洋之中,有无尽的变数,来时我也做了最坏打算,这人的命数,自有定数。”
余春的眼力极好,看着渐驶渐近的船队,借着来船上的灯火,已有些看得到了整个船队的大概,他对船的数量规模不禁也有些意外,这船,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些?难怪敢打明显有备而来的张家船队的主意。
冉成志,白文良和侯垚各自登了一艘船,船队停航时一般的安排都是可用作戒备和护卫的船停在最外围,从出海后一直都是如此,所以现在也不用做调整,三人只需按当初商量好的抗敌策略行动就可以。因商船运载了货物,吃水深,行速慢,因而唯一的办法只有硬碰硬,如果跑,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让匪徒在后边追杀是罪糟的。
这也是贼船敢现身且在他们眼皮底下发信号弹的原因,知道他们不会逃。
张江洲缓缓说完,余春点了点头,肯定的道:
“今晚事必是场硬仗。”
张江洲看了看余春,问道:
“你可上过战场?”
余春道:
“自然,我十二岁开始就跟着孟二爷上了战场,直到十九岁回京,七年间,大大小小的仗不下数十场。”
张江洲闻言不觉有些意外,一个能十二岁上战场征战数年能全身而退的,绝不一般,他这时才回头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余春,眼前的人也就二十开外,样子清秀,如果他不是背着剑,乍一看还误以为是个书生。
张江洲看了半晌才认认真真的问:
“以你的经验,若没有救兵,咱们有多大胜算?”
余春诚实的道:
“三分……不计后果全力一战的话……但带你平要离开的可能性却有七成。”
张江洲似乎毫不意外:
“我也猜到了,若他们没有七分胜算,也不一定动手。”
等到对面的船越发近了,张家船队这边的人被他们船的行速惊了一惊,这船行得,比普通的船快得多。
来船船队在离张家大船一箭之外停了下来,原来在前面的冲锋舟两面散开,一艘极高大的楼船从后面驶了出来,只见前尖后宽的船头在夜空下隐约闪前金属的钝光。
冉成志一看,不由暗自心惊,这船,明显是战船的样式。两船相遇,另一方的船若被这船撞上,船体必定受损,重则进水沉没,船上的人一旦落了水,他们在船上击杀落水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冉成志虽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船上的货物,撞船的可能性并不大。可此时看到这充满危险的庞然大物,还是很有威压感。
张家船队这边,被安排在外围船上的各帮派的人此时都猜到,估计这就是在海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倭贼了。海鹰帮这边忽然骚动起来,两个人指着楼船上的旗帜喊道:
“是倭贼!老帮主就是让他们害了的。”
海鹰帮的旧部一下子沸腾起来,纷纷拔出了刀剑。冉成志见状,低低喝了一声:
“不要胡来!”
海鹰帮众人虽愤怒,但还没失了分寸,被冉成志一喝,也都安静了下来,只是狠狠的盯着对面。
楼船一直前行,半点没有停下的迹象。冉成志见状,提气喊道:
“对面是何人?”
海风呼呼海浪啸啸,声音很难传远。冉成志刚问完,对面的人便答道:
“我们是附近岛上的,听说有朋友从我们家门前经过,我们好客,想请各位到岛上坐一坐。”
传过来的声音清昕,略略有些尖锐,说话的腔调,居然是纯正的庆国官话。
冉成志又喊道:
“朋友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们如今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来日回来,再登门拜访。”
他刚说罢,对面船上便传来一阵如雷的哄笑声,哄笑声过后,之前略显尖锐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既然你们不来,我们过来叙叙也是可以的。”
白文良登上船的了望塔,向海的远处极目远眺,虽然只有半弯弦月,但借着鳞鳞波光,还是能看到较远处,可眼下除了对面的船和自己这边的船外,四下只有四海茫茫。白文良心情沉重的回到甲板上,对着前面喊道:
“我是漕帮的二当家,经贵岛原该去拜会一番贵主,只是出行过急未作准备,等白某返回之际,必登门拜访。”
对面楼船上的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又哄笑了起来,略带尖锐的声音复又响起:
“白当家不在河里,怎么混到这海上来了。都说不是猛龙不过江,白当家连海都过,想来是有大本事的,我这人最喜欢和有本事的人做朋友,你既然能人事多,我来拜会你也是可以的。”
这话,就是说这船上的人来的历他们都清清楚楚的,这样似乎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冉成志那边,一直躺在床上养伤的杜俊忽然出现,他走近冉成志,小声说道:
“这人叫松野木森,是倭贼的老大,为人阴险奸滑,功夫阴辣,是个极难缠的,若双方交战,须得防他。”
冉成志一时想到了张江洲,于是问杜俊:
“余春的功夫与他比如何?”
杜俊想了想,摇头道:
“这个我真不知,余春是孟家人,我在这之前并未见过他,我们将军与松野木森交过几回手,将军指他去护卫张先生,估计他的功夫应该不在松野木森之下。”
冉成志又问杜俊:
“你的功夫比你家将军如何?”
杜俊轻笑一下:
“我不是对手。”
冉成志有些意外,他知道平日里杜俊其实隐藏了实力,自己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余春居然比他还强。
冉成志想起他身上的伤,问道:
“你的伤如何了?”
杜俊小声道:
“无事,小阮拿捏得好,鞭子打下来响得很,实际上并不到肉,皮外伤都没有。”
冉成志嗤笑一声:
“将军手下都是人才。”
这话杜俊听着总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