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悦的脸出现在了敞开的窗扉处,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走到了正门处。
李薇竹看着周蔚悦,自从那一日她摔倒了之后,她便不曾见过周蔚悦,她不曾过去,周蔚悦也不曾打发人过来,虽然同住在屋檐下,竟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大病初愈的周蔚悦,原本和中的衣衫都有些大了,这衣衫好巧不巧正是李薇竹初见周蔚悦时候的那一身衣裳,风拂过,显得空落落的,长发松松着发髻,只用一根翠玉簪挽着。周蔚悦的这一身把弱柳扶风四个字,显得是淋漓尽致。
周蔚悦看着李薇竹看着自己,瞳仁里是清浅的笑意,唇瓣勾起说不出的柔美,“妹妹觉不觉得我这身衣裳眼熟?”
休养的时候李薇竹想着的是多看些医书,周蔚悦则是琢磨起李薇竹此人,也不知打怎的就想到了立正书院那个救了罗鸣的少年,眉目之间隐约和李薇竹有些肖似。想想李薇竹能够坐在罗夫人的马车,若不是李薇竹可以结交,就是因为就了罗鸣,跟着罗鸣一块儿去了罗府,才有了之后的纠葛。
“是有些熟悉。”李薇竹落落大方点头。
周蔚悦诧异地挑眉,她会如此轻易的承认?心中不相信,果然就听到李薇竹说道,“这一身的裙,我也有一身。”
李薇竹的裙是罗夫人送的,李薇竹想到周蔚悦大约是认出了自己,只是那一日立正书院里的人是自己,她是不会向周蔚悦承认的。
“原来是如此,怎么不见妹妹穿过?”周蔚悦浅笑着,早就猜到李薇竹不会承认。
“我见着周姑娘穿了,这一身衣裙也懒得穿了。”原本就是罗夫人一定让买的,李薇竹原本就不喜这一身衣裳,上一次也算是和周蔚悦扯破了脸,这衣裳就更不会穿了,幸而一次都没有上身,仍是可以裁剪了,让白芨做些绣帕。
周蔚悦缓声说道:“那倒是有些可惜,若是妹妹穿上这一身,与我走在一处,旁人一看便知道都是一块儿出来的。”
“若是楼里出来的,穿上了同样的衣裙,难道周姑娘也要同她姐妹相称?”
这话是李薇竹不懂了,送给漳阳城里这帮太太小姐们最好的布料,青楼里的姑娘是买不到的。这话凸显了面前的李薇竹虽然穿的是人模人样,却终究是从乡野里出来的,笑眯眯的,周蔚悦的态度是俯视着李薇竹的,“妹妹当真还是孩子气,什么都不懂。”
周蔚悦不生气,不代表她身边的丫鬟不生气,曲水的胸膛剧烈起伏,怒视着李薇竹,身边的流水看到了曲水的神色,扯了扯她的衣裙,让曲水不甘愿地低头,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周蔚悦口中说道,“说起着衣裙,先前我在立正书院的时候也是穿过的,那时候我在书院里见过一人,和妹妹有些相似,还想着会不会是妹妹的孪生兄长?毕竟,我听姑妈说,你是被李神医收养大的。”说到了这里,周蔚悦的唇瓣越发上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妹妹到底是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那个落魄的书生指不定是你的亲人呢。救了罗夫人,应当是在罗家吃香喝辣,李姑娘也和罗夫人有旧,怎的没有与自家兄长叙旧一番?”
在立正书院里读书的只有少爷,侍童也是不准带的,周蔚悦上山之日,侍女便留在了山脚下,她自与表哥一道上山。谁知道到了山上,才知道侍仆也能进入,只是炎炎夏日已经上了山,又正好下山喊仆人?周蔚悦便于赵韶辰两人入了书院门。
那一日出风头的只有李薇竹,白芨和茜草两个丫鬟不说话,穿的更是简陋,周蔚悦的目光怎会在奴仆身上打转?若不是现在便不是问李薇竹是否有兄长,而是问起李薇竹为何扮作男儿出现在书院里头了。
她逆着光,整个人宛如镀上了金光,话音温柔不含一丁点的戾气,隔了这些日子,周蔚悦的手段也变了,不再如同先前那般。这会儿话语像是刀子绵绵地送了过来,锐利的锋刃却在光下让人生寒。
“恩,确实是被祖父收养,不过我却是不在漳阳,而是在京都里。”李薇竹看着周蔚悦,“周姑娘只怕是眼瘸,认错了人。”周蔚悦当真是眼瘸,她虽然扮作了男子,两个丫鬟是没有的,周蔚悦眼瘸的认不出来。
曲水的目光里几乎要喷出了火,却被流水死死扣着。
说周蔚悦眼瘸,她也并不生气,反而柔道:“指不定是我认错了人,说起来,我听妹妹刚刚说要去襄阳城?”
“恩。”李薇竹应了一声。
“都订了亲的人了,”周蔚悦微嗔道,“哪里能够到处去乱跑?又不像是先前你从寨中到漳阳城一样。”
不就是装模作样?李薇竹微微一笑,也学着周蔚悦的模样说道:“所以不过是同丫鬟说笑罢了,不像是周姑娘,还没有定下人家,还能够随意在外走动。”
周蔚悦的呼吸一乱,眸色也没有了先前淡淡的笑意,“漳阳城里长大的闺阁之中的小姐,可没有在外行走的,妹妹莫说了,这话让外人听到,当真是要笑了大牙。”
李薇竹想着要离开,眼前的人不过是周蔚悦又不是是赵府的当家人,手指绕着耳畔弯弯曲曲的长发,“若是漳阳城的其他闺阁小姐,我是不敢这样猜测的,你不一样啊。”
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周蔚悦有些不祥的预感,想要岔开话题,心里头估算着表弟会过来的时辰,“妹妹真会说笑。”
李薇竹见着周蔚悦不说话,更是甜甜一笑,“姐姐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说你不一般?”
“为什么?”
“因为姐姐虽然是赵夫人养大的,不过是客居在赵府里头,人称一句表小姐,府里头上下怎么想你还不知道。有了内外贤名又如何?仍然不过是差点被卖给赌场的周姑娘。要不是赵夫人出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李薇竹的语气又快又急,之前受到的憋屈,这会儿全部在周蔚悦的面前发泄了出来,别提有多畅快了,“我好歹是被祖父娇养大的,祖父忧心我的婚事,还早早就替我定下了亲……”李薇竹想要继续说赵家的好处,但是想到了赵韶辰就有些恶心的说不下去,只好跳过不提,“不像是周姑娘,这般的身世飘零,让人想到了红颜薄命一词。”
周蔚悦与人唇枪舌战从未被人恨不得指着鼻子骂,嘴唇颤抖,眼泪都要落了下来。就连脑仁也开始隐隐作疼了起来。
李薇竹看着周蔚悦的模样,又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太过,自己身为一个大夫,而眼前的周蔚悦身子还没有好。
周蔚悦的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李薇竹上前一步原本是想要开口说话,忽的听到了急促的跑步的声音,是谁过来了?
李薇竹耳聪才能捕捉到那在外奔跑的声音,周蔚悦则是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听到了声响,周蔚悦的面上露出了一喜的神色,正好被李薇竹捕捉到了,李薇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着周蔚悦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整个人就像是要往后倒了过去,“妹妹,你怎么能推我?”
“小姐。”流水原本就站在自家姑娘的身后,这会儿就接住了周蔚悦。“李姑娘,你怎么能推我家小姐?她大病初愈,还没有好完全!”
赵韶星年幼,听说素来待自己温和的表姐已经好了大半,就跑了过来。他年岁小,闯入到内间里也不会说是不体统,谁知道,刚进到院子里就听到了表姐的呼声,这会儿跑到表姐院中的客房,就见着表姐被流水抱着,双目含泪的模样。
赵韶星的眸子里有火焰在跳动,“你在干什么,你欺负姐姐,坏人!”他上前捶打着李薇竹。
年岁不大的赵韶星手脚却很有力,上前就扑打李薇竹,捶得李薇竹也差点跌倒,茜草已经上前一个箭步捞起了赵韶星,固定着赵韶星,不让他打自家小姐。
跟在赵韶星身后的丫鬟这会儿也匆匆跑了过来,被茜草的动作下了一跳,“你在干什么?把小少爷放下。”
曲水先前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听着小姐被奚落也不好开口,这会儿像是找到了出气的地方,就嚷嚷道:“茜草你在干什么?你动作粗鲁,小心把小少爷弄疼了。”
其他人都同仇敌忾了起来,李薇竹便对着茜草说道,“你放下赵家小少爷罢。”
茜草虽然放下了赵韶星,整个人却如同小山一般挡在了赵韶星的面前,怎的也无法让他上前。赵韶星的小短腿怎敌得过茜草,他不住地在茜草面前打转,竟让李薇竹忍不住有些想笑。
赵韶星不过是小孩子,见着打不到李薇竹,也不顾平时的那些教导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柳叶,柳叶,这丫鬟欺负我。”
柳叶上前想要推开茜草,却见着茜草纹丝不动,秀眉一拧,“你让开?二少爷都吩咐了,你怎的还不让开?”
“我是我家姑娘的丫鬟,又不是你赵家的丫鬟。”茜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