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这偌大的凉州城,你如何作假!”
陈尚远说着,便带着侍卫自顾自的来到了凉州城的大街上。
昨日他是直接去了安王府,故错过了大街上喧闹场景。
今日正好趁此机会,暗访一番陈庆的‘政绩’!
陈尚远故作低调,跟几名侍卫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很快就来到了凉州城的繁华地段。
这里每条大街小巷,都有各种各样的贩夫走卒,除了日常的米面粮油,布麻绸丝之外,还有许多商品连陈尚远都从未见过。
甚至还有一些卖艺的队伍当街表演,引得周围百姓连连叫好。
简而言之,全民欢乐,阖家幸福。
但这也让陈尚远产生了不少问题,渐渐皱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大梁的百姓都是过得比较清苦的。
而这凉州之地,商贾竟然这么盛行,原因无他,肯定是陈庆在凉州重商抑农的关系!
重商抑农,也许短时间内可以看到繁荣昌盛的景象。
但这一切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大梁四周皆敌,边疆动荡不安。
若是平时,重商抑农也就罢了!
但若是到了战时,拿不出粮食来,士兵吃不饱饭,如何打仗?
所以,这才是从古至今,朝廷和帝王一直都重农抑商的原因!
而陈庆,居然私自违背朝廷的意志。
重商抑农,这要是一旦跟草原开战还得了?
“哼!安王,你身为藩王,全然不知道居安思危,如此重商抑农,一旦开战,朝廷要你交粮草,你可知后果?”
陈尚远内心升起了怒意。
陈庆作为自己的儿子,居然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简直荒唐!
他一边往州府那边走,一边暗自查看着凉州城内的一切。
一路走来,所看到的繁盛景象,不仅没有让他高兴,反而是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城里越是繁盛,越是说明商贾之风盛行,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很快,陈尚远一行人,便来到了凉州的州府所在地。
门口的守卫本来不允许他进入,但陈尚远现在的身份可是齐王。
拿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后,陈尚远便轻松进入了这里。
出乎他的意料,进入这凉州所谓的州府之后,这里并没有他原本以为的金碧辉煌。
相反,这里十分朴素,比之前他和陈庆住的地方还要简陋几分。
这偌大的州府里面,只有几间明显看得出年代感的木屋。
上面的木牌匾也都裂开了,不过倒是擦得很干净,隐隐透露出一股威严。
而此时,陈庆正在主屋的前堂内,看着桌上的一堆书本和折子,不时批阅着什么。
陈尚远看到他旁边的一堆批阅完的折子,当即一愣。
难不成陈庆真的一大早就来了?
陈庆似乎很是专心,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陈尚远阻止了陈庆身边侍卫出声,悄然来到了陈庆的身后,从他旁边拿起了刚才他批阅过的折子看了起来。
“滦县修路拨款事宜……”
“榆县武考晋级州总决赛名单……”
“草原金日戈尔部与凉州互通商贸细则……”
陈尚远越看越心惊,他原本以为陈庆就是来做做样子,但他看完陈庆的批阅后,这才发现,陈庆似乎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而且所作出的决策,都几乎是最完美的方案!
“咦?”
“王叔?你怎么来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通知我……”
这时候,陈庆终于批阅完了折子,看到了陈尚远。
“咳咳……我也是刚来,这不是看你忙,不忍打搅嘛……”
陈尚远随意解释了两句,便将话题扯开。
“贤侄,你每天都如此么?卯时就来上……上班了?”
“不是啊!每天不亮就起来,我疯了!”
出乎意料,陈庆的回答让陈尚远愣在了原地。
“我这凉州官署,规定每七天只工作四天,当然了,工作做不完的话就得加班,除了特殊部门之外,其他时间,官员可以不在岗的!”
“每七天只上四天班?这能处理好所有的事儿?”
陈尚远的眼睛突了突。
果然,这小子就是在骗自己,这点工作时间,能治理好凉州就怪了!
“怎么处理不好了?王叔不是看到了么,今天的事儿,我已经干完了!”
陈庆双手一摊,看向面前的一堆折子,意思很明显,事实就摆在眼前。
陈尚远一时语塞,他很想反驳,但自己也看了刚才陈庆批阅的折子,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刚才在大街上所看到的一切,不由得转移起了话题。
“安王,你说你治理好了凉州,可是,我刚才从街上路过,怎么看到商贾之风如此盛行?莫不是你这凉州,重商抑农?”
“你可知,重商抑农,这在大梁各藩王的封地内是不允许的?”
陈庆一脸懵逼。
“您这是咋了王叔?我也没说我凉州之地重商抑农了啊!”
“你这城里,商贩如此之多,商贾之风如此盛行,还敢说不是重商抑农?”
陈尚远有些怒了,认为陈庆还在狡辩。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
陈庆拍了拍胸口,自己这王叔怎么一惊一乍喜怒无常的,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翻脸了。
不过,他还是解释了起来。
“王叔,谁说一定要重商抑农才能这么繁盛啊?”
“不然呢?若非重商抑农,寻常百姓哪有这些闲钱来此交易?来这里做生意?”
陈尚远扫视了周围一圈,这里人很多,绝大多数人都是百姓,所以他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脸色愈发难看。
陈庆也没再隐瞒,而是慢条斯理地解释了起来。
“简单,因为我将这里的土地制度改革了。”
“改革?”
“简单地说,打世家大族分土地呗,这些时间,我把盘踞凉州多年的大族都分化了,将他们的权力和钱财土地,全都分给了凉州所有的百姓,百姓们有了地,生活自然就好起来了。”
“所以,大家才会有这些闲钱,这里才会得以如此繁盛!”
嗯?!
闻言,陈尚远不由一愣。
身为皇帝的他,不是没想过将土地分下去这个政策。
但也只能想一想,实施起来非常难。
首先那些有钱的世家大族就不会同意的,一旦逼急了他们,他们很有可能会联合起来造反,毕竟动了别人的利益,别人会跟你拼命也不奇怪。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那么多老百姓,土地如何分配才是最大的问题。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分多了他分少了,矛盾会越来越多甚至越来越大。
“那你是如何分配的?”
陈尚远直接问出最疑惑的问题。
“这个……说起来也挺简单的,按各家人口分配即可,这样大家都没话可说。”
瞧着陈庆那漫不经心的运气,陈尚远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困扰历代侯王将相的问题,就被你短短几个字解释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人口分配这几个字的具体意思,于是追问:“细说之。”
“简而言之,穷的家庭就摊丁入亩,富的家庭就加征税收,最后所得统一上缴给凉州存为库银库粮,这样不论是老百姓还是府库都有好处。”
以前土地是世家大族的,世家大族雇佣人种地,支付的佣金基本上只够一个人的基本吃穿,而所得的粮食都是世家大族的,这样一来农民的劳动积极性根本不强。
反正是混一天日子拿一天钱嘛,而且拿的钱又不多。
但按照陈庆的改革方法,土地属于自己的,粮食按照比例交完税后还有许多,至少一家的吃穿不愁了,多余的还能卖掉换钱。
解决了温饱,手上又有了钱,自然就出现了大街上喧闹繁华的景象。
这些道理陈尚远自然能想得通。
但实施起来还是有问题。
犹豫片刻后,他追问:“庆儿……侄儿,我还是有一事不明,如何区分穷和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