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500万年过去了吗？”
“是的，已经500万年过去了……”
“那……我算是复制体吗？”
“你的身体，你的记忆，大约还原了95%。”
“所以，我只是一个复制体对吗？”
初生的李洲，有着年轻的外表，语气沉着，对眼前没有面容，宛如一团流动金属凝聚的人形物体问道：“所以，你还是我的主吗？”
在李洲的注视下，灰神沉默许久，最终回应道：“你……比复制体更加完整。”
“而我……一直都是众生的主。”
不知为何，连宇宙毁灭也不再惧怕的灰神，对于李洲的注视，感到了一丝不安，不知源头，以至于做出了并不高明的回答。
甚至在这莫名的不安的驱使下，灰神开始毫无必要的改变化身形态，变成了记忆中，过去的自己经常使用的形象。
变成了一个样貌普通，衣着得体的男性人类形象。
“曾经的我，在如今的数据库中，仅占0.25%……”
心中的不安，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灰神已经摆脱了不安，平静的说道。
“秦重只是我众多名字中的一个。”
“所有的名字，都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过去的记忆我都不会遗忘，所以你依旧可以把我当做秦重。”
灰神解释的十分精准，很有耐心。
但年轻的李洲，依旧闭上了眼睛，面露痛苦，许久后悠悠说道：“所以他终究已经离我而去，我终究没能帮到他……”
灰神皱起了眉头，开始分析计算眼前的人类对于自我定义。
很快知道了作为古老民族的后裔，李洲此刻心中存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心境。
很有趣，却令人伤感的情绪变化。
500万年间，除了宇宙的奥秘，对于太多太过渺小的智慧生命，他的确专注的太少。
甚至是对于曾经的自己，灰神也渐渐遗忘，以至于面对名叫李洲的人类心中的伤感，他竟不知如何应对。
于是灰神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变回曾经的自己。
就像恢复数据备份，重新安装系统，灰神在对自我的认知上，的确能来回切换。
他有很多的名字，此时此刻，为了逃避更多的不安，灰神闭上了双眼，开始恢复曾经的自己。
变回曾经只有一个名字，名为秦重的自己。
不久之后，再次睁开双眼的灰神，露出了一丝微笑，淡淡说道：“李洲……我回来了。”
“我说过，你死那天，我会亲自来接你，给你打造一个武侠世界的。”
在李洲渐渐露出惊讶表情的目光中，秦重耸了耸肩，微笑着说道：“是的，虽然晚了点，但我的确回来了。”
“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秦重伸出手，拍了拍李洲的肩，令人感到熟悉，也李洲再也忍不住的眼泪滑落，时隔数百万年时光，又一次捂住了脸。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些我们想要知道的人和事。”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人类的未来，还有你缔造帝国的结局。”
“一些人一些事，我也想知道，很想再看一看他们……”
李洲也露出了笑容，在秦重抬起手时，被带入灰神的无尽数据海洋中。
灰神的记忆，融合20光年范围内，超过500万年的信息。
李洲和秦重于是在无穷无尽的数据海洋中，见到了莱莎，见证了她和李义虎在李洲回归地球前的300年乱世间一直未变的爱情，也见到了他们的孩子，孙子……
岛津玄太……就和秦重曾经计划和预测的一样。
岛津玄太在秦重离开地球后的100年后，完成了人类第一座月球城的建设，成为了月球元首。
在人类300年内乱开始前，岛津玄太自然去世，岛津家族却因主母多罗爱织的操作，一直牢牢掌握着月球权柄，真的实现了岛津家族的绵延强大。
同为使徒的良有怡，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利用盖亚人工智能系统，建立起了基于真正的非主权数字货币，确保了人类300年内战乱而不破，没有出现大规模饥荒灭绝的情况。
相同的数字货币系统，也在李洲回归后建立的帝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打破了人类主权政府滥发货币崩盘自爆的魔咒。
给人类创造了一种基于真实价值体系建立的，无法炒作，能指导各个门类轻重工业门类生产，永远也花不完的货币财富……
还有诺拉，秦重看到了诺拉和撒亚在故土建立的新家园，名为新加纱的圣城。
一座冰天雪地中，利用核聚变技术硬生生开辟打造出来的伟大城市。
新加沙自此成为了尚智道与各大伊斯兰教派融合之地。
因为地处冰雪极地，在后来300年内乱期间未受波及，成为了后来人类帝国中宗教旅游、生物科学，生物技术产业富集之地。
还有享誉世界，水平极高的AbA篮球联赛，撒亚也在姐姐诺拉的支持下，在新加沙实现了自己的篮球梦想……
至于赵敏、杰拉德，两人都使用了由诺拉提供的永生技术，一直作为世俗之外的监督力量存在，哪怕在李洲登基后的数百年间，依旧维持着庞大的宗教军事力量。
算是对于李洲政权的支持，也是一种钳制。
当然，这种钳制作用并未发挥过作用。
只因被后世定下“太武圣纯昭烈大帝”此等谥号的李洲本人，其谥号中并无文、景、章、明之词，已经很委婉的说明了这位皇帝的脑子，并不算多么好使。
但武、纯这样的词，已经足以证明李洲是个有能力，能坚持，懂得克制的皇帝。
哪怕其中的烈字，往往不是什么好词，实际这个烈字，也是后人对于李洲因为珈兰离世，最终选择放弃永生这种纯爱战士行为的一种惋惜，以及对于后世皇帝的告诫。
本可以后宫三千，却只爱老婆一个，这的确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帝王行为。
但无论如何，在位期间的李洲，的确没让审判天使赵敏，正义天使杰拉德发挥来自宗教体系的钳制作用，一直表现得坚持隐忍克制。
哪怕统治着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帝国，坐拥绝对军事力量，却时刻警惕着权力腐蚀，一直过着清教徒一般的生活，完全不给各方势力掀风作浪的理由和机会……
漫步于记忆之海的秦重和李洲，见到了李洲死去的时间原点之前的许多人。
李洲、赵敏、杰拉德、岛津玄太、良有怡、诺拉……
莱莎、李义虎、白氏姐弟、古边，甚至是杨氏父子……
在永生技术被严格限制使用的恒星帝国时代里，秦重记忆中的大多数人，都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过完了自己应该过完的人生。
但让人意外的是，秦重居然发现……周兰居然比李洲活得更久，甚至随着人类的远征舰队离开了太阳系。
秦重为此露出了微笑。
只因秦重看到了自己送出的最后一件礼物，周兰终于收到了。
在人类300战乱结束的新魔都偏僻街巷里，细雨连绵宛如昨日。
店面冷清的街巷咖啡店里，已经超过350岁，依旧还是30岁模样的周兰，看着细雨，回忆着过去，任凭自己身前的咖啡渐渐冰冷，还有烟灰缸里的香烟燃尽，显得了无生趣。
直到一个男人推开了带有古风铃铛的玻璃门，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一个高个男人走进了咖啡店，风衣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提着公文包，向店员点了一杯黑咖啡，随即走到了只有两张双人桌，周兰已经坐了一桌的吸烟区……
“打扰了……”
男人在对面一张桌坐下，随手掏出香烟盒放在了桌上，出于礼貌向周兰打招呼时，竟发现周兰的桌上，也放着同样牌子的香烟。
还有周兰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
男人觉得女人有些眼熟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也许是在梦里。
而女人看着男人，失神的看着，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