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来的是一条小巴蛇，容貌楚楚可怜，长得清秀可人。
她看起来，并不似从前那些人般满腹怨恨，反而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这可不像是有心愿未了的样子。
云昭眉梢微挑，“你的愿望是什么？”
少辛抬眸看向眼神清冷中透着妩媚的女子，不期然露出几分茫然。
“我也不知道，我好似没有什么心愿……”
“所以，你来是想做什么呢？”
“若当真全无怨念，便不会来到我这里。”
“若是你不说出来，我可没有读心术，无法获知你心中所想啊。”
云昭不急不缓道，上前挑起她不知不觉低下去的下巴。
想让别人开口说出自己所求的想法被人戳破。
少辛脸颊上霎时间多出一抹薄红，扭扭捏捏起来。
闷了半晌，少辛终究还是说：“仙子，若说有所求，我只愿这一辈子，能有一个高贵的身份。”
她被桑籍保护得很好，可四海八荒的那些非议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极尽贬低她这条不知所谓的小巴蛇。
少辛怎能不怨，怎能不在意？
若是她有了高贵的身份，就再也不会有人那般议论她，也不用她费心费力地去绸缪夫君人选。
云昭轻轻抬手，指尖落在她额心，氤氲出妖异的红。
“那就如你所愿。”
*
上古时期，父神领众神于水沼泽教育之，入学者甚众。
神魔翼三族皆有之。
母神身侧护法有二，一为白矖，一为螣蛇。
如今神魔之战初初平定，父神母神身归混沌，白矖应劫而亡，唯螣蛇留存世间。
因战功卓着，遂以玉清宫为居，遥与太晨宫相望。
此刻，玉清宫内空空荡荡，并无主人行迹，倒是太晨宫，气氛正热。
喘息声浓重，仙雾缭绕中，起伏着难言的晦涩欲念。
“姐姐，你真的决定了吗？若抽出残存的情丝，我该怎么办？”
白发青年一袭紫衣，语调冷硬，又莫名委屈。
被他唤做姐姐的是个少女，或者说，少女模样的女子。
她软绵绵倒在他怀里，眼角微红，衣衫半露，纤细皎白的腿被一只大手横握，显得格外色气。
桃花粉面兀自诱人，唇瓣殷红如血，眼如秋波婉转，一点殷红泪痣坠在眼尾，衬得这张原本清冷如天上月的芙蕖面多了道不尽的妩媚动人。
她将腿上的手打落，毫不在意地起身，将半褪的衣衫恢复原状，一身白袍清冷又空荡。
白袍端庄，领口上到优美纤白的脖颈，可白袍之下，玉腿若隐若现，惹人浮想联翩。
确然是空荡，又淫靡。
那张嫣然的唇微启，语间笑意盎然，“我抽出情丝，又不是不记得你了，怕什么？”
东华也跟着站起身，走到她身后静静站着，神色晦暗，“可姐姐再也不会爱我。”
云昭转身，稀奇地抬眸看他，“可是东华，现在吾也不曾爱你。
你当知，当初吾的师姐，就是为情而亡，而吾遵师父遗命，决不让情之一字，害了吾的性命。”
“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吾曾经抽出一半的情丝彻底拔除。”
这些东华都知道，可他还是攥紧了拳头，齿关发冷，“这么多年，姐姐与我亲密无间，就不曾有过一丝留恋吗？”
他怎么甘心！
从螣蛇历劫回到母神身边的时候，才被父神收归麾下的他就动了心。
百般纠缠，万般强求，终究还是如愿以偿，和她滚上了床。
可滚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要遵母神之命，除去情丝。
云昭上前一步，“不会有改变的，东华……”
“拔除情丝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拔除情丝之后我们就还是什么关系。”
单纯的床伴而已。
东华握住她的手，眼眸发红的哑声说：“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姐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更不会让你像白矖护法那般，你不要拔除情丝，好不好？”
他要云昭真心爱他，要她能对他眷念不舍。
云昭声音仍旧平和，“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吾已然抽了半副情丝，那么无论如何，都无法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她转身就走，走前说：“不过你放心，若想成事，必得先闭关数年，而后再历劫去。”
“我们之间，还可以厮混一些时间。”
太晨宫转眼只剩下他一个人，东华眸光幽暗，双眸猩红如血。
“可惜，我不会让昭昭成功。”
“出关之日，就是永失自由之时。”
青年伸手抚过衣袖上的水痕，语调阴冷，“昭昭，是你非要如此，怪不得我。”
离了云昭，东华是姐姐也不叫了，卑微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副扭曲的身心，等着将无知无觉的猎物吞吃入腹。
回到玉清宫的云昭笑了。
她对东华说的，是假话。
不需要闭关，彻底拔除情丝只需要一次失败的历劫就可以。
至于这个失败的历劫，其实也很简单。
……
玉清宫宫门紧闭，旁人都只以为这位上神是在闭关修炼，却不知道此处早便人去楼空。
匆匆数年，玉清宫还未开，四海八荒众仙许久不曾去朝拜，许多小辈渐渐也不太知晓昔日清媚绝尘的云昭上神，只是隐约知道一些有关于她的故事。
可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始终惦念，日日挂怀。
十里桃林灼灼芳菲如画，五彩凤凰栖息桃树上，闭着眼，双翅展开，慵懒极了。
“老凤凰，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清润的嗓音伴随着两道人影而来，打破了静谧纷飞的桃花节奏，飞扬落下许多的花瓣来，浇得来人满身都是桃花味儿。
凤凰睁开眼，下一瞬变回了人形落地。
“真真，你怎么来了？”
白真笑得得意，“你不是说你这十里桃林缺个小童吗？喏，这不就是。”
他朝身后的少女那边努了努嘴，示意折颜看。
好歹也算是白真有心，折颜虽然并不想要人打扰，却还是分出心神看了一看。
怎知这一看，却再也收不回眼了。
桃花玉面，秀美卓然，除开眼角没有泪痣，当真和故人像了个十成十。
只是，折颜一下子分辨出这不是云昭。
云昭是螣蛇护法，上神之身，气度清冷，行事却放诞不羁。
可眼前这个少女，仙力低微，虽不至于瑟缩，但与清冷二字委实称不上干系。
她楚楚可怜，柔弱得紧，是与故人截然不同的姿态。
然而这一瞬，本要拒绝的折颜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既是你送来的药童，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