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这一下子，直接将原本就很是胆小的少女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了片刻，这才惊慌地抬眸看来。
她的眼中，带了三分不解，和七分茫然。
“白真上神，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她只是一条小小的巴蛇，白真上神就算是喜欢，也绝不该喜欢她。
白真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他犹记得，一开始少辛来到狐狸洞的时候，对他是很殷勤的。
隐约有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那时候，白真这方面的经验太少，惊慌失措之下躲着少辛走了好几天。
可也仅仅是那几天躲着少辛。
那几天之后，白真便再没有这样过了，反而还主动寻找起少辛的身影，在少辛有修行上的问题的时候，耐心解答她的疑惑。
这份耐心，便是当年他自己的妹妹白浅，也不曾享受过啊。
初来那个时候，少辛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是……和他一样的。
只是在他想通后，少辛似乎内敛了许多。
虽说看向他的时候，还是很亲近，只是似乎少了一些细微的东西。
那时候的白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那是正常的。
如今想来，却陡然发现自那之后，少辛便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哪怕一次。
不曾温柔地来送甜汤，不曾羞涩地打扫他洞府门前的地面。
就连这一次送少辛来十里桃林，也是白真偶然间看到了少辛对着一本医书做的许多笔记。
为了让她高兴，便带了她来向折颜学习。
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少辛，你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
往日种种变化，唯有这个解释。
他指尖发颤，嗓音沙哑，感觉到喉咙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涩意，手上的药罐和药杵都有些握不住。
少辛垂着的眸微闪，睫毛跟着颤了颤。
仍旧万分无辜。
“上神高贵，少辛万万不敢对上神有丝毫冒犯的心思。”
“往日……都是少辛不懂事，这才心存妄想。”
“如今，少辛已懂了什么是尊卑之别。上神放心，少辛不会再做出往日那般的事情。”
才到十里桃林的小巴蛇没有安全感，也是第一次见白真这般姿容的男子，自然不可能全无心动。
何况，当初她念着的，便是攀高枝，有个依靠。
所以，她很是殷勤了几日。
只是见人家态度冷淡，举止间尽是躲闪，当然也懂得了人家的意思。
她做久了小妖，最是知道察言观色，白真露出的那一丝冷淡，已经足够少辛一下子退后无数步。
白真如遭雷击，他有心解释，慌张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先前我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有些惊慌，并非刻意疏远你。”
少辛当然知道，她点头表示理解，\"少辛明白的。\"
被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殷勤对待，自然是会有些慌乱的，少辛之前抱着的心思，是攀附一个可以让她依靠一生的人。
但现在，白真如她所愿说出这话，少辛的想法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是没办法，只能依靠旁人，也或许，是她内心一直渴望着有一个人能够保护自己。
可最近在十里桃林的日子让她觉得非常宁静安心。
和从前在狐狸洞端茶倒水的日子不一样，那时候总想着仰人鼻息，总想着 寻求一个一辈子的靠山。
深入学习医礼之后，却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更有无穷无尽的趣味，和药草为伴，研究各种病症。
若是有幸，说不定将来，她也能像折颜上神那般，成为一个闻名天下的医者。
白真满腹想要和少辛解释清楚的心思，但少辛并不在意，只是笑笑，声音小小的应着。
可那态度，怎么看怎么没放在心上。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不在乎白真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又会如何看待她。
因为，归根究底，她不是喜欢白真，只是从前一时误入歧途。
白真眼瞧着少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面上浮现出几分急色。
“少辛，我真的……”
他还待说什么，手中的药罐子和药杵放在了石头桌子上。
脚步向前，一副要深谈的样子。
“少辛，药捣好了吗？”
远处的木屋里忽然传出折颜的声音，少辛瞬间回：“就好了上神！”
说着，从石桌上拿起那两样东西，一边捣，一边向木屋走去。
白真也没办法继续解释，欲言又止地望着那道窈窕身影远去，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
木屋之中，折颜背对着少辛，语气随意。
“真真刚才对你说的，应当都是真的，他们九尾狐狸最不屑于在喜欢人这件事上说谎，你要是愿意……”
“上神。”少辛道：“少辛并没有那个心思，就算是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也该知道了，我与白真上神之间，是天渊之别。”
折颜仍背对着她，手里是不知道什么瓶瓶罐罐，不停地忙活着，却还是调侃道：
“若你顾忌身份，你是我十里桃林的人，不必觉得配不上。”
“不是的。”少辛否认。
“除开身份的差距，心，也不会骗人。”
白衣少女手下，药汁渐渐榨了出来，便放下药杵，将药罐子递到折颜手边。
“少辛此生，惟愿在十里桃林终老一生。
若上神不弃，少辛能学得上神一二分的本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惟愿在十里桃林，终老一生……
折颜来回品着这句话，手上忙乱的动作一窒，凤眼中早已波浪翻涌。
少辛的意思，是不喜欢白真，喜欢上他了吗？
寡了好些年的老凤凰一时怔然，难得心慌，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他咳嗽两声，觉得方才从少辛手里接过来的药罐子都有点烫手，叫人觉得浑身刺儿挠。
“咳咳……你先去外面看看前些日子栽的桃树可还好，莫要让它们都枯死了。”
这话如此熟悉。
才来桃林的时候，少辛就是折颜上神这样赶去种树的，如今又是这样。
但这一回，少辛没了那种惶恐不安怕被赶走的感觉，多了许多底气。
“好，少辛这就去。”
少女转身出去，折颜试图继续刚才的动作，却觉得心慌意乱，片刻就弄错了好几个步骤。
他沮丧地唉了一声，迟缓地抬起手，捂住半张脸。
“我这，难道是一只凤凰单身太久，对个小丫头的一句话都能这么大的反应？”
折颜苦笑着摇摇头，但跳动的心脏节拍仍然比寻常的时候，更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