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他父亲也是知道了蠢人的危害，准备给她一个教训，才把人安排回长兴岛的。
早些吃点苦头，长点心眼，好过之后闯大祸。
云乔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前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性格，跟你和二弟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随谁。”
“还是从小没挨过打的原因。”何霆钧看的很透彻。
他对云乔说：“我和霆钰小的时候，我父亲刚调来西南，那时候西南不太平，我妈怕我和弟弟出意外，来随军的时候就没把我们带来。我们俩从小在沪城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一直到霆钰读初中的时候才过来。”
“何瑛是我妈来西南之后才生的，三个孩子只有这一个孩子留在身边，自然是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千娇百宠宠着的。但她在医院工作忙，平日里照看不了，只能请保姆。保姆连字都不识，自然也不会教孩子，只知道顺着孩子意，要什么给什么，不哭不闹就行了。”
“一个不管两个不管，就这么放任孩子肆意生长，长歪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等我妈反应过来，且有时间能管的时候，何瑛都上小学了，这个时候管也晚了。”
“装乖撒娇，十来岁的小孩哄家长的手段多着呢。”
“原来是这样......”云乔感叹道，“怪不得你们兄妹三个，明明一母同胞，她却比你们差了那么多。孩子的教育果然是个大问题。”
何霆钧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言言从小就得好好管，可不能把她养成跟何瑛那样。”
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够糟心了。
因为何瑛跟邹原出的事，这个年过得颇有些没滋没味。
她在家整日耷拉着脸，好似谁欠她多少钱一样，只要有她在场的地方，旁人笑一笑都觉得不自在。所以云乔并不喜欢在何家待着，每天都抱着言言，拉着何霆钧往外跑。
好在春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何霆钧带着她和孩子去了翠湖公园，红太阳广场，还去了春城的老街，古镇，将除夕之前的两天填的满满当当。
转眼到了除夕这天。
兰姨放假回家，石珊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招呼着云乔过来一块贴春联。
西南这边过年并不流行吃饺子，而是敲耳块，一种类似年糕的食物。
但石珊跟何瑞霖并不是西南本地人，他们都是沪城人，过年时更多的准备的是饺子和汤圆。
中午贴好对联，将家里打扫干净，下午便开始包饺子汤圆，以及提前准备年夜饭了。
何霆钧做家务很有一手，包饺子也不在话下。何家的女婿邹原也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所以下午包饺子的案板上，两人一个擀面皮，一个包饺子，速度几乎快出残影，一下子就将人排除在外。
云乔帮不上什么忙，转头去了厨房。
石珊在厨房里忙活，她的厨艺一般，但好在有兰姨提前帮她作弊。
蒸肉、烧鸡和鱼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做的时候放进蒸锅里重新蒸一蒸就可以装盘，凉拌菜也提前写好了公式，一勺盐，半勺糖，半勺酱油，一勺醋……
只要严格按照公式来做，就算是厨房小白，味道也差不了。
为难的只有几个快炒菜，但这个可以晚上要开宴的时候再炒，到时候何霆钧的饺子也包好了，可以让他来。
云乔在厨房里露了下脸，就被石珊‘赶’出去看孩子，“你专心陪着言言就行，这边不用你帮忙。”
于是云乔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家里只有她和同样是看孩子的何瑛最清闲。
但她跟何瑛说不上话，俩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何瑛带邹晨上楼玩玩具，云乔就领着何言在院子里荡秋千。
如此一直到晚上。
因为家属都聚齐了，何瑞霖难得在除夕夜提前回来，不到九点，一家人就围坐在一起吃起了团圆饭。
因为他到零点时还要回部队露面慰问三军，所以在饭桌上并没有喝酒，只吃吃菜和家里人聊了聊天。
大过年的，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提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但谁都能看得出何瑛的强颜欢笑。
吃过饭，何瑞霖和石珊坐在客厅里给小辈们发红包。
按理说结婚后就没有红包收了，但云乔是第一次来西南，所以何瑞霖和石珊还是特地给了她一份。
何言将云乔提前教给她的拜年词，奶声奶气的说给爷爷奶奶听，将二老哄得眉开眼笑，不出意外，收到两份厚厚的大红包。
她又依次叫了叔叔和姑姑，姑父，何霆钰和邹原也都给了她红包。
何瑛没给，气氛尴尬了两秒，邹原赶紧解围，说他给的那份就是代表她们夫妻一块的。
云乔便把自己提前准备给邹晨的那份扣了下来，只让何霆钧给了邹晨红包，也说是代表夫妻俩一块的。
何瑛脸色有些难看，但事儿是她先做出的，云乔只是跟她有样学样，所以何瑛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将这事略了过去。
发完红包，何瑞霖便匆匆赶回了部队。
大家长一走，所有人慢慢也就散了。
邹晨打了个哈欠，何瑛便借故带他上了楼，之后就没再下来。
邹原帮着石珊一块收拾年夜饭的碗筷，云乔也主动上前帮忙。何霆钧先把何言哄睡，随后也过来帮忙擦桌子，清理地面。
等忙活完了，差不多也快十二点了。
石珊便把家里的收音机打开，收听春城的广播节目，一边听广播，一边守岁将最后的十几分钟守完。
守完岁，一年的任务完成，客厅里彻底空了。
何霆钧牵着云乔的手回房间。
夫妻俩先后洗了澡，云乔没什么睡意，坐在床沿上把家里人给的红包都拆开。
二老给的红包面值自然是最大的。
她跟何言的红包都一样，里面都是一张张的大团结，一人给了五张，总共是四个红包，两百块钱。
何霆钰给何言的红包是两张大团结，二十块钱。
邹原也一样，也是二十块钱。
这都是私下里提前商量好的，两张大团结，谁也不给多，谁也不给少，以免厚此薄彼。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何瑛那一手，突然不给了，邹原解围，把他给的红包说成是夫妻俩一块的，云乔也只能紧急扣下自己的，只让何霆钧以夫妻的名义给。
这事不大，但让云乔膈应。
云乔数着红包，心里想着何瑛的事，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别想了。”何霆钧看出了她的心思，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大过年的，开心点。咱不缺那点钱。”
“我知道。”云乔叹了口气，“本来就是钱换钱的事儿，谁也不占谁便宜。我就是觉得憋气。她出事气不顺，往咱们身上撒。”
“好啦，别气了。”何霆钧吻了吻云乔的额头，“以后不理她就是了，反正咱们过了年就走了。”
云乔往后半靠在何霆钧怀里，点了点头。
云乔刚洗完澡，何霆钧一低头就能闻见她发间的馨香，手指有些痒，他克制着，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起来拜年。早点睡吧。”
“好。”云乔轻轻点头，把红包收起来。
***
过完年，何霆钧便提前定下了去沪城的机票。
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从沪城过一趟，留出宽裕的时间在沪城待几天，也好让住在沪城的爷爷奶奶也见一见他的媳妇孩子。
他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婚礼的时候都没能亲自去东北参加。
结婚两年多，孩子都一岁多了，他们连孙媳妇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呢。
年后的机票抢手，何霆钧即便托了关系，也只抢到了初九的机票。
机票定好之后，何霆钧立刻就把要走的日期告诉了家里。
石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便让年后回来上班的兰姨帮他们准备地方特产。
何瑞霖作为父亲，不知道怎么表示，大手一挥，将两人来回几百块钱的机票钱报销了。
何瑛看的眼热，私下里找石珊撒娇，说她也想坐飞机回沪城。
从春城到沪城，飞机只需要六个小时，坐火车却要足足五天四夜，太受罪了，她想轻松一点。
石珊直接拒绝：“这个忙，妈帮不了你。你哥能坐飞机，是因为他是营级干部，有坐飞机的资格。你和邹原你们俩谁是？”
“那秦云乔呢？她一个卫生室的小医生，她凭什么能坐？”何瑛愤愤不平。
“就凭她是你哥的家属。”石珊瞥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有功夫在这里跟我咬磨嘴，不如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一想自己今后的路怎么走。你但凡清醒一点，争气一点，不至于这辈子连个飞机都坐不上。”
何瑛离开石珊房间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
她咬着牙，嘴里还嘟囔着：“不就是能坐个飞机吗？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营级干部……营级干部算什么。当初给我介绍的对象里头，就是团级的也有，我不屑罢了。”
她追求的是爱情，哪像秦云乔，明摆着就冲着他哥的身份去的。
他哥也是眼瞎，放着慧慧姐那么好的女孩不要，娶个下乡的知青。
也不知道慧慧姐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那一年春天被迫断联，她都近三年没有和慧慧姐联络了。
何瑛愁容满面的登上了前往沪城的火车。
她和邹原邹晨一家三口比云乔一家走的还早，但等到云乔一家三口乘飞机抵达沪城时，她们所乘坐的火车，还没开出西南省。
飞机落地沪城，来接机的，是何霆钧大伯家的堂哥。
何霆钧的堂哥何建华比他年长五岁，今年三十岁出头，早已结婚生子，孩子都挺大了。他曾经也是军人，因伤退役，现在在人武部工作。
人很健谈，云乔听他说话觉得亲切，一路上寒暄，说说自己的基本情况，说说家里的老婆孩子，互相聊一聊，也算是熟络了起来。
何建华开车将何霆钧他们送去他们共同的爷爷奶奶家，位于沪城大学内的家属院。
何瑞霖和石珊在沪城虽然也有家，但常年不回，里面的灰尘能有好几公分厚，何霆钧回沪城探亲，一向是住爷爷奶奶家的。
云乔对沪城大学不算陌生。
叶家小叔以前就在湖城大学任教，云乔小时候偶尔也会跟着婶婶一块来大学里找叔叔。
“叶大哥吗？”
云乔跟何霆钧结婚的时候，她的生平资料就已经摆到了何家爷爷奶奶的案头上，她的真实身世以及跟叶家、苏家的纠葛，何家该知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何建华对堂弟媳妇的私事不感兴趣，但也在自己妈和媳妇儿闲聊的听过一嘴。
“霆钧跟叶大哥关系特好，我当初没事也去叶大哥办公室看书，怎么没在他那儿见过你？”他透过后视镜看向何霆钧，跟他求证：“我只记得嫂子经常抱着一个奶娃娃来学校，是不是？”
云乔有些尴尬的解释：“我没怎么去过。”
何霆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多久的事了，我怎么记得。”又提醒：“别喊叶大哥了。我现在跟着我媳妇儿喊小叔，你也一块喊小叔吧，不然差辈了。”
何建华‘呃’了一声，感到十分为难：“叶大……他就比我大九岁，我叫他叔？”
“不然呢？”何霆钧反问：“咱俩堂兄弟。我叫叔，你叫哥，这合适吗？”
何建华：“……”
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的何建华闭了嘴。车后座，云乔一点点靠近何霆钧，贴在他身边，跟他说悄悄话，好奇的问他，“霆钧，我也想问你，我小时候来这边找我小叔的时候，你见过我吗？”
何霆钧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呢？你见过我吗？”
云乔嘟囔：“你不是读初中的时候就离开沪城了吗？那时候我多小，我怎么记得。”
“……好吧。”何霆钧弯唇笑了笑，“说的在理。”
“别逃避问题。”
“再问你一遍。”
云乔看着他的眼，正色道：“说真的，你那时候见过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