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只剩荒唐,一梦黄粱。
……
好运来,好运来。
黯淡的人行道上,失控的货车风驰电掣。
江烨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惊恐,一股剧痛便麻痹了神经,死亡接踵而至,如影随形。
人是脆弱的,剧痛袭来,一瞬间就摧毁了江烨的生机。
他像是提线木偶般,被碾压得惨不忍睹。
死亡降临,回天乏术。
徒留一滩血迹,生命之花,无端凋零。
……
江城。
顾兮辞去了工作,准备待在家里,好好的备孕。
她有一个好消息,真的很想立刻告诉江烨呢。
“小烨……你fps的天赋真的很不错。”
“只和我打了几把游戏……”
“我便有喜,怀有身孕。”
镜子前,顾兮轻抚着小腹,面色浮红,她笑的很开心。
她虽然成为不了江烨的妻子,可是却有了妻子的事实。
“有了孩子后,我爸我妈,全部妥协了。”
“小烨……”
“阻碍我们在一起的因素,全部破开。”
“我们很快就能……就能结婚了。
“我答应了沈幼怡,要替她好好的照顾你。”
和江烨在一起耳鬓厮磨,一不小心腹中有喜。
顾兮的父母别无他法,只能同意这段感情。
奉子成婚,要不了多久,顾兮就能穿上殷红的嫁衣,挽着江烨的胳膊,成为婚宴上,最惹眼的新娘。
沈幼怡抑郁离世后,顾兮会继承她的遗志,连同沈幼怡的那份爱,一同付诸偿还!
“我要和小烨结婚了,魏小可那臭丫头,就不能随便偷吃了。”
“要是也一不小心怀孕了,那妮子绝对会又吵又闹,想要成为小烨的妻子呢。”
“这可不行。”
顾兮准备给魏小可打个电话,警告她最近不要胡来。
这杂鱼雌小鬼,毕业之后就待在江城,在家里的公司里划水摸鱼,领的工资都当做是嫁妆,全部给江烨存起来,到时候可以用来给江烨买房子,她还房贷。
自从江烨回到江城摆烂之后,魏小可便展开攻势,对江烨疯狂表白。
可那时候,青梅抑郁离世,江烨越发颓然,被顾兮用爱彻底包围,对魏小可的疯狂白给,视而不见。
“喂?”
“小可?”
顾兮躺在床上,轻揉着小腹,给魏小可打着电话。
她怀孕了行动不方便,为了防止魏小可偷吃,只能提前叮嘱谈判。
如果魏小可听话的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杂鱼雌小鬼偷吃一次也无妨。
毕竟怀胎十月,她的小烨应该会忍耐到极限。
堵不如疏,杂鱼雌小鬼正好能派上用场,前提是她能学会乖乖听话。
“拼……拼不好……”
“呜呜呜呜!”
“学姐……我……拼不好学长怎么办!”
“卡车……肉沫……学长……啊啊啊!”
魏小可像是疯了般,她崩溃的跪坐在血色的柏油路上,绯色的百褶裙上浸染血污,柔白的衬衣,还有哭花的俏脸,也因为拥抱江烨,而被血色染红,凄惨一片。
“怎么了……”
顾兮呆住了。
她的右眼皮狂跳,不好的预感笼罩,经久不散。
“学长……烂掉了,我……我拼不好……”
“学姐……我好笨……我的手真的好笨……”
“啊啊啊!”
魏小可崩溃的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小烨他……”
顾兮声音颤抖,她捂住嘴巴,心乱如麻。
“学长他……被……被失控的卡车……撞死了啊!!!”
“就在我眼前,他像是断线的风筝被撞飞碾压……”
“死了……都死了……”
“失控的司机撞垮了护栏,冲到了湖里,淹死了!”
“没有了……学长的心不跳了……”
将耳朵贴在江烨的胸膛,那死寂的心跳,让魏小可无比绝望。
顾兮挂了电话,脸白得可怕。
两行清泪缓缓而下,眼眸哭红,心痛得颤抖。
“小烨……”
“我们就快结婚了,你怎么能先走一步啊!”
顾兮绝望的捂着脸,那一刹那,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小烨死了,她的幸福……
结束了。
……
靠江村,绿水环山。
山巅的公墓里,又是一年新春,扫墓的人三两成行。
“小可,小可,这些黄纸你拿好,等会留给小烨。”
“思烨你这小妮子,别乱跑!”
顾兮的发丝绾起,像是成熟的人妻。
天冷,性感的御姐人妻,却穿成了胖胖的企鹅,被黑色的棉服所轻覆。
“兮姐,快一点,我好想再见一见小烨。”
魏小可金色的发丝染成了墨栗色,双马尾也变成了单马尾,杂鱼的气息已经被阴郁的成熟代替,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活泼与热情。
她抱着穿花袄的三岁小妮子,提着一沓黄纸,面无表情的催促着。
她想江烨了。
“知道了,我遇到了熟人,你先去,我马上来。”
顾兮对魏小可点了点头,转身望着跟在身后的故人。
“欺雪,好久不见。”
“兮姐,我可以带着姐姐,去小烨的碑前缅怀祭奠吗?”
岑欺雪推着轮椅,楚沫涵坐在轮椅上,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披了一件宽大的狐裘大衣,在冷风中倒也不失温度。
楚沉默不语,神情憔悴,一直盯着顾兮的肚子,目光偏执不甘。
“她的病,还没好?”
“没有,去国外治了三年,也没有好转,这个病估计也就这样了,人格分裂,目前还没有出现失控的风险。”
岑欺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楚沫涵是岑欺雪同父异母的姐姐,神经受到刺激,脑子出了问题。
“活该。”
顾兮冷笑一声,对楚沫涵的遭遇没有丝毫的同情。
“没办法,家族遗传,想治好也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她受了不少的刺激。”
岑欺雪苦笑一声,楚沫涵当年与江烨彻底闹掰,那时候她的病,便已发作。
主人格在刺激之下,分裂畸变出病态的副人格,想要将心灰意冷的江烨占有囚禁,只可惜在快得逞之际,被顾兮赶到现场,直接终止了囚禁的play!
从那之后,楚沫涵的病越发诡异,她的人格不断畸变分裂,倘若不控制住……
绝对有杀戮的风险。
那时,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楚沫涵求着顾兮,求着她不要告诉江烨自己病态的一面。
她下跪,她忏悔,她发誓!
顾兮没有心软,她将楚沫涵送到了医院,在后续治疗中,楚沫涵去了国外,以出国留学的借口,治病多年,却毫无建树。
尤其是在得知江烨的死讯后,楚沫涵整个人便越发阴郁,病情也一直稳定,却没有好转的痕迹。
“可以让我和小烨说一句话吗……”
楚沫涵抬起头,下雪了。
“不可以,你请回吧。”
顾兮摇了摇头,拎着冥纸还有白菊,踩在覆雪的小路上,走向山巅的墓园。
那里,埋葬着青梅和竹马。
埋葬着顾兮没有领证结婚的夫君。
“沫涵,我们回去吧。”
岑欺雪推着轮椅,苦笑一声。
“下雪了。”
楚沫涵伸出手,阴郁的俏脸,带着病态虚弱的笑。
洁白的雪花,飘落在掌心,被温度消弭殆尽。
她好像记得,江烨手心的温暖。
“欺雪,我们就在这里祭奠。”
“小烨看到了,会过来的。”
楚沫涵缩着手,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束花。
她目光颤抖,眼泪滑落了脸颊。
“小烨……对不起。”
她捂着头,将鲜花扔在路边,便作祭奠。
脑海中,千千万万的思绪分裂,无数道病态的人格,尽皆倾诉着想念。
她头疼到面色泛白,牙齿打颤。
病犯了。
“我们回去吧。”
“嗯。”
岑欺雪推着楚沫涵,走在覆雪的山间小道。
她忽然回首,却不见顾兮的身影。
一股冷风吹来,墨色的发丝被雪染得苍白。
岑欺雪叹息一声,推着楚沫涵,下山。
山巅的墓园。
“妈妈!”
江思烨穿着红色的小花袄,那是江烨年迈的老母亲,当奶奶的李雯,亲手给小孙女做的棉服,耐脏耐摔,破了也不心疼。
“我要吃糖。”
江思烨抓着顾兮的裤脚,怏求撒娇。
“小可阿姨不是才给你糖吃吗?”
“怎么还要?”
顾兮蹲下来,拍了拍小丫头的屁股与裤脚,将浸落的雪全部拍掉。
江思烨嚼着口中的奶糖,仰着头,浅浅一笑。
“幼怡阿姨……也喜欢吃糖。”
“妈妈教过我,要学会分享。”
她伸着冻红的小手,向顾兮讨要奶糖。
顾兮的眼角一酸,她轻轻的揉了揉女儿江思烨的额头,拍掉落下的雪尘。
“拿去吧,不许偷吃。”
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颗糖果,为沈幼怡准备的奶糖。
一颗奶糖,沈幼怡和江烨一起吃,刚刚好。
“嗯!”
江思烨拿着奶糖,踩着雪,走到了那处合葬在一起的墓碑旁。
江烨和沈幼怡,就躺在这里。
“阿姨吃糖。”
江思烨剥开糖衣,将奶糖放在墓碑前,闭上眼睛,小手合十,轻轻的跪下祈祷。
“兮姐。”
魏小可别过头,用纸巾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她的眼眸,也早就染上了哀红。
“黄纸已经捎下去了,我们再看看小烨,待会……再走吧。”
魏小可望着那处墓碑,哭红的眼眸,又氤氲着泪水。
“好,多陪陪他。”
顾兮站在雪地里,风雪越来越凌厉。
那两束白菊,安静的躺在墓碑前。
还有一颗奶糖,放在中间。
墓碑上,刻了一行。
夫,江烨。
妻,沈幼怡。
顾兮订的碑,江烨和沈幼怡的婚礼。
她注定要缺席。
“小烨和幼怡在一起,也挺好的。”
顾兮压抑住哭腔,将女儿江思烨抱在怀中,她们,在雪地里驻足了许久。
雪下得那么深,将青丝染白,掠过了光阴几载。
“雪大了,我们回去吧。”
抱着昏沉欲睡的女儿,顾兮不舍的轻吟一声,迈步离开。
魏小可跟在她的身后,泪眼朦胧。
雪铺满了山路,人间一片银装。
“兮姐……我好想他。”
魏小可崩溃了,她瘫在雪地里,双膝留下了足迹。
顾兮转身,怀抱着睡熟的妮子,轻抚着魏小可被风雪漂白的发丝。
“今朝若是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魏小可美眸微怔,神情颤抖。
发如雪,人间一趟五十年。
再美,终将要离别。
“起来吧。”
“我们一起……等他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