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识之律者不具备物理形体,所以不会承受物理伤害,但梅比乌斯的攻击手段,同样不会仅仅只局限在物理层次。
“嗡~!”
“钢琴家”,“指挥家”,乃至是仿识律权能,梅比乌斯把自己能想到的意识力量用了个遍,终是让那蛇矛瞬间横扫道了识之律者的胸口上,又一具将其给击飞了出去!
“砰!”
粗壮的蛇矛正中目标胸口,识之律者的躯体发生的剧烈晃动后被击飞,她的半透明躯体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哗!——”
无数墨绿的蛇毒喷涌,梅比乌斯心念一动,便有数不清的蛇矛在识之律者的躯体旁凝聚,将其给牢牢的囚禁了起来。
前后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便从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变成了阶下囚,这前后间的巨大差距转变令现如今被囚困在蛇矛中央的识之律者看起来无比狼狈。
她似乎是想要揉一揉自己吃痛的胸口,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那意识蛇矛发给贯穿了,本就移动不了分毫。
“别看我……但你既然伤人,便总要付出代价。”
梅比乌斯的身影从周遭的虚幻世界中显现,而与之一同浮现的,当然还有爱莉希雅等人。
在见到这些人纷纷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前后,识之律者的身躯微微闪烁,她又喃喃自语道,
“你们……呵……都从「意识」的梦中挣脱了吗……”
另一边,梅比乌斯用眼神示意樱先去救助受伤的阿波尼亚,她自己则是缓步来到了识之律者的面前,语气稍显深沉的开口道,
“尽管我也不觉得我和你之间存在着什么信任……但就当是看在你至少的确曾出手救助过克莱因的份上,我愿意给你一个让你自己来解释的机会。说吧……第八律者,为何背叛?”
是了,
梅比乌斯今天自从出门后就有一股头昏脑涨的感觉,起初她还以为这是自己最近高强度工作累的,但渐渐的,她发现好像不只是自己有这种症状。
思维永远都要比别人慢一点,反应力也永远都要比正常情况慢一拍,无数本来就很不合理的事情被模糊,更多原本只是她略微一想就能明白的道理,现如今更是要站在多种角度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得到些许片面的眉目。
俗称,降智。
但问题是梅比乌斯不是主角,徐子陵不在这里,他们一行人也并非反派,这降智光环怎么的也不应该被降到她们身上才对。
而现如今,已经勘破了意识枷锁,思绪重回清醒的梅比乌斯倒也不难理解这一现象了。
在那两位考官受规则限制,无法直接出手的情况下……能够同时影响研究社一队人的巅峰意识的人,或许,真的就也只剩下那位以「意识」为自身权能的识之律者了……
明明所有线索都已经指向了她,但在意识权柄下,愣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将这份前所串联起来。
干扰思绪,打断因果。
而这…便也是那「意识」的可怕之处……
甚至如果不是梅比乌斯在看到阿波尼亚后的关键时刻,意识到自家要串通“指挥家”留个心眼,她们恐怕到现在也还都在被识之律者给蒙在鼓里。
“背叛吗……”
面对梅比乌斯的质问,识之律者苦笑了一下后,开口说道,
“真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词汇也会被用在我身上……不过,倒是我不觉得我的行为能够被称之为‘背叛’。”
“别扯哪些没用的!”
在这个人均精神抗性极低的时候,识之律者的每一句话语,都可能蕴含着一份危险,因此在察觉到识之律者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后,梅比乌斯也是当即就打断了对方。
“我说过,我愿意看在你救过克莱因的份上,给你一次自我解释的机会……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转移话题!任何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是…是啊……您的确说过……”
识之律者侧过了头去,她说道,
“但我也曾说过……我的确选择将克莱因同学从那具傀儡躯体中拯救,但现在想来,这种帮助真的难以被称之为帮助。它最多……应该也就只能被算作是一种‘交易’吧。
我需要你们至少在那天解除对我的追杀,所以我愿意在你们火烧眉毛之际对克莱因同学施以援手……而我们双方也都同意了,这边是交易。”
“是吗?那你之后又为什么要帮我们抵御千人律者的侵蚀?”
梅比乌斯斜眼看向识之律者,道,
“依你之言,你对研究所的帮助仅限于‘交易内容’…但我并不记得,我们和你的交易中有包含过‘对抗千人律者’这一选项……但你依然选择与我们同行并且帮助我们抵御了千人首脑的恶意侵蚀,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在面对千人律者时,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识之律者尝试将自己的手从蛇矛的贯穿当中抽出来一些,可梅比乌斯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加重了蛇矛的重量预防她的小动作,这让她至少讪讪的摇了摇头,接着补充道,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们想要让千人律者死,而我也的确不能认同【爪牙】的计划……实际上那个家伙只要存活就一定会影响甚至是破坏我的「美梦」……所以我出手了,至少在对抗千人律者时,我愿意与你们并肩作战,因为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
“那现在?”
“现在……现在已经显而易见了,不是吗?”
识之律者晃了晃脑袋,说道,
“千人律者的败北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再汇聚成一体的它们已然不会再对我的「美梦」构成威胁……而你们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我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是一件很让人意外的事情吗?”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梅比乌斯的身边,莱茵装甲内的克莱因闪烁着莹绿色的光芒,最先接受到识之律者帮助的她此刻也最为不解,
“识之律者女士,如果你真的将研究所视为敌人,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呃…我接下要要说的话可能会有些怪……但如果你真的直接在我的脑海内留下了意识权柄的烙印,反过来要挟梅比乌斯博士……那不才是能够让你的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吗?”
“……哈,如果我这时候说什么我不屑于用那种低劣的手段……你们一定会认为我很装吧?”
识之律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显突兀的开口道,
“克莱因同学,你听说过……一则神州典故吗?那则典故的名字和人物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大致意思是,在神州古代,有两位将军私下甚好,但迫于政治关系,他们却又是不得不将彼此摆在彼此的对立面。
后来国家动荡,势力分割。两位将军不得不在率领军队,在战场上兵刃相向。
开战的前一天夜晚,两位将军在城中豪饮大醉……但不管这个时候的他们聊的有多么开心,有多么豪情,第二天的午时一到,他们也注定只在在战场上收割对方的性命。
不是因为他们不愿也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因为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他们终究是‘是敌非友’。”
“所以你想说的是……你之所以背叛我们,也是因为你有着那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梅比乌斯的表情略显怪异,她感觉眼下这只识之律者的废话疑似有点太多了,本就已经知道的事,何必再重复一遍?
可就在梅比乌斯考虑要不要再给识之律者一点教训的时候,识之律者确实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
“不…我想是说的不是这个……我现在的言辞也绝非是在为我自己的行为开脱,我只是在回答克莱因同学的问题。
说回我刚才提到的那两个将军好吗?……现在,我要将他们的典故反过来,那即是即便他们‘是敌非友’…即便他们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在第二天对彼此兵刃相向……那都不应该影响他们于今夜的私下豪饮,‘一码归一码’,便是如此。
同样的,克莱因同学,梅比乌斯博士,还有大家……即便我们‘是敌非友’,即便我们终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厮杀彼此的性命……但至少,在那天我救助克莱因同学时,我都将你们认作‘朋友’……
而出于‘朋友’的视角,我不愿伤害你们……所以我没有选择在那天对你们的意识动手脚,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而已。”
闻言,克莱因陷入了沉默。
识之律者的话……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一码归一码,这句话不难理解。
属于明天的杀伐,不应当影响到今日的友谊,这句话更是是个人都能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问题就在于……在这片由血与肉构成的世界当中,在这片由人与情构成的思绪当中……真的有人可以将恩与恨的界限,划分的如此之清晰吗?……
明天昨天还是友人…今天却要变成敌人……这句话说的轻松,这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又到底有几个??(千人除外)
至少在克莱因自己的感觉当中,她认为识之律者不是那样的人……或者说,她认为识之律者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人不是机器,不应该如此绝情……甚至就算对方真的是机器,那位曾常与克莱因共事的人工智能普罗米修斯,她都没这么绝情啊??!
“识之律者女士,你……”
“好了,克莱因。”
梅比乌斯伸出手,拦下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克莱因,同时也终止了这份本就毫无意义的话题。
而克莱因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多了,便也低着头默不作声了。
梅比乌斯则是重新看了识之律者,道:
“接下来的时间……我问你答,你和我都省点功夫,能接受吗?”
“嗯,尽管我们‘非战不可’…但如果能用非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我也是很乐于看到的。”
“……千人律者是你放走的吗?为什么。”梅比乌斯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因为它们的存在已然无法再对我构成威胁。”识之律者点点头道,“尽管【爪牙】存在的确该死…但它的死期不应该由我这位【眼线】宣判,我只需要确保它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就行了。”
“你的计划?”
“嗯,我的计划……我和它的最终目的,都只是毁灭人类,毁灭文明。但我和它对此却各持一道己见,彼此间意见不合,为了防止它妨碍到我的计划,我必须借你们之手将它的威胁摘除。”
“爪牙…眼线……这算是你们的内部暗语?它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梅比乌斯又问。
“没有特殊含义,它们都只是字面意义。”识之律者摇摇头道,“我和千人律者的最终目的都只有毁灭文明这一条,而它最喜欢采用最直接、最暴力、也最黑暗的方式完成任务,所以是【爪牙】……而我则更善于观察、分析与了解,并最终采取一种最能让文明接受的方式,来达到我的目的……所以是【眼线】。”
“那岩之律者又算什么?”梅比乌斯接着问道,“千人律者偷走它的核心与尸体,目的又是什么?”
“岩之律者……很抱歉,岩之律者的存在是个例外,他并不被归纳到我们的体系当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神明会给予他那么多选择的权利,可能就是单纯的因为它的意志力比较强吧。”识之律者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至于千人律者为什么会盗走他的核心与尸体……抱歉,我对此并不知情,我的任务只有确保千人律者残废,却又不会直接死在这里……岩之律者尸身被盗一事,是千人律者个人所为,合我无关。”
“最后一个问题。”
梅比乌斯想了想后,说道,
“不是都说统括律者并不具备个人意志,只保留内心中最深刻的那道之间吗?……那个姓天的家伙到死都没能摆脱记忆的流逝,但为什么你和千人律者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一点事没有?”
识之律者有些奇怪,她挠了挠头,随后又反问道,
“梅比乌斯博士,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一点事没有’?……的确,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成为统括律者后,除非神明易位,否则,我们就也不再是我了……意识被神明统括,只预留内心中最强烈的那道执念作为仅存思绪,所有统括律者都是这样,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一点事没有’的状况。”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千人律者,现在都只是只余‘执念’的状态?”
梅比乌斯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如果识之律者和前任律者都只是由执念构成,那她们又到底是怎么像现在这样的好端端的和自己交流的?
“对啊……就是只剩‘执念’啊。”
识之律者点点头道,
“千人律者的记忆被清除,它们所余下的那份执念无一例外的都是‘恶意’……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擅长勾引起人们心中的罪恶。至于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识之律者的语气顿了顿,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道,
“哈……抱歉,梅比乌斯博士,尽管现在的我的确真的只是由一道‘执念’构成,但我并不能告诉你这道执念具体是什么呢……硬要说的话,‘拯救人类’这项执念,足够弥补您心中的疑惑吗?”
“啧……真是麻烦。”
面对识之律者这很明显是应付的话语,梅比乌斯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将识之律者捕获后,意识光环消失,梅比乌斯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她大致整理了一下现有信息。
第一,识之律者脑子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她即是研究所的朋友,也是研究所的敌人,到头来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不是脑子有病这是什么?
第二,千人律者盗走了岩之律者尸身的行为属于千人律者的个人想法,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千人律者具体是想要做什么,只有一个它最终目的是为了‘毁灭人类’这一条线索。
“见鬼……”
梅比乌斯发现自己好像搞错方向了,
千人律者是必死的……至于识之律者,既然她也已经自首是研究所的敌人了,那就更什么好说的了。
留着这么一个未来的祸患不杀……是准备给自己也预留一个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回归的剧情吗?
梅比乌斯承认问完想要的信息就给对方宰了是有些不道义……但事关文明的延续与否,道义的意义,其实也早就被扭曲了……
“你要动手了吗?”
不知是在何时间,识之律者已经将她那被蛇矛贯穿的掌心给弄了出来,她盯着自己空洞却又在缓慢恢复的虚幻右手,说道,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问问我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那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梅比乌斯抱起了胸,准备看看识之律者在这最后关头还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拯救人类啊?”
识之律者挠了挠头,道,
“我不是说过吗?…我的特长是观察分析与了解……只要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就算人类文明不得不在最终迎来毁灭,但那也一定是以一种能够让所有人都接受甚至是幸福的方式,您还不理解吗?”
“啧……”
识之律者刚一开口,就更是让梅比乌斯觉得她病得不轻,
毁灭人类文明……还以一种最幸福的方式?
你要不看看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两个词是能够关联在一起吗?
人都要死了,死的痛不痛苦还有什么区别吗?
合着我们到最后反抗的理念都不能有以下,跟着你走就默认了人类文明已经覆灭的事实呗?
梅比乌斯感觉识之律者正在尝试扭曲自己的价值观,
见鬼……这家伙此前有这么话痨吗?
“……闭嘴吧,我已经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了。”
梅比乌斯稍显头疼的扶了扶额,道,
“还以一种最幸福的方式死去……正常人回答你的话就等同于是默认了‘死去’的这一后缀前提!你这和直接投降有什么区别?
你似乎很喜欢神州的典故……但你知不知道再神州古代的战乱时期,最先被杀的往往就是哪些投降主义?伤口无论再怎么粉饰,也依然是伤口!
而你却非但不想办法让它愈合,反而还要就此场面睡去以更大的代价还忽略这层痛苦,你这不就是赤裸裸的逃避责任吗??”
“啪。”
梅比乌斯刚把话说完,她就又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
“对了…我忘了你是律者…你的目标是毁灭人类…可你却又说什么你要拯救人类……啧,真是一个前后矛盾的家伙……果然是病得不轻。”
闻言,识之律者愣住了,
她似乎有些不能释怀……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梅比乌斯的那一句话而无法释怀。
可能是因为梅比乌斯的那句指责?也可能是因为梅比乌斯的那句逃避?总之……她呆愣在了原地,直到梅比乌斯都已经准备动手了,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啊……哈哈……那可能,您才是对的吧……”
识之律者忽地笑了两下,她重新将自己的目光聚焦道梅比乌斯身上,
“我所做的一切…可能的确都只是在逃避……但梅比乌斯博士,您不是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吗?我们的对手有多强大……您不会不知道的。那位助教更不会不知道的。”
“啧,多说无益,在所有退路都被封死的情况下……文明不团结起来拼死一搏,难道还真的要像你说的那样苟延残喘吗??”
梅比乌斯不再废话,她唤出了掌心蛇矛,准备就此了解识之律者的性命。
“所有退路…都已被堵死?”
识之律者喃喃自语,她似乎是有些不能理解。
但现实已经不会再给她更多的思考空间了,梅比乌斯手起矛落,那同时蕴含了三种意识与七种崩坏力量的霸道蛇矛,便将识之律者本不善防御的虚幻躯体给撕了个粉碎。
“呵……”
梅比乌斯以蛇矛杵地,她轻呵道,
“结束了……”
“嗯,结束了。”
“……!”
梅比乌斯立刻将蛇矛向自己身后的位置横扫而去,可那身影却也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一个扭身就已经夺过了。
半透明的身躯以及模糊的人形轮廓……可不就是刚刚“死”在梅比乌斯矛下的识之律者么!
“切……又是幻术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识之律者挠了挠头,似有些不太理解,她反问道,
“您又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有在使用「意识」权柄的错觉?”
“……呵。”
“不用紧张,梅比乌斯博士……尽管我们是敌非友,但我们真正需要厮杀的那个‘明天’还未到来。另外……您刚刚说的那些话,令我受益匪浅,我会根据你的建议,适当概率我的计划的。
等到所有人都沉睡在美梦中的那一刻……便是我拯救你们的那一瞬间……我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救下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