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财富
淳祈帝便笑，天道好轮回，从前是他看不惯苏禾黏销雪，如今却反过来了。
“禾儿的心里，雪儿必然是不可或缺的。”
销雪点头，靠在淳祈帝身侧：“雪儿知道，只是，放手也是一门学问，雪儿还有待提高。陛下，禾儿所说的城西瘟疫，你可了解，您也真放心叫禾儿去？”
“莫要担心，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有各地难民涌来盛京，你也知道，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丰硕秋收的，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治安稳定。人一多，就容易染病，说是瘟疫，其实是风寒。今年的趋势还算可控。”
“陛下心明眼亮，您这样说，臣妾就彻底安心了。”
“但每年考朝廷施粥也不是个事，还是得有个稳定解法，说不定禾儿能给朕惊喜。”
“陛下就别高估禾儿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陛下都要冥思苦想的东西，他一个六岁小儿怎么能想得明白呢？”
“那雪儿呢，雪儿可有主意？”
销雪圆睁着眼：“陛下说笑，雪儿更只听了您三言两语，哪里就有妙计良方，雪儿又不是那观音娘娘……”
苏禾回宫，有些失魂落魄。
华阳殿里，淳祈帝好笑：“怎么，出去前还神采飞扬地，怎回来了这般精神不济，朕的问题给了你这样大的压力？”
苏禾如少时一般爬上淳祈帝的膝，倾诉：“父皇，禾儿从未见过此般场景……禾儿以为的人都是如父皇、夫子一般身体健硕的，可那些难民瘦骨嶙峋，分明二十年纪，却比四十的公公还憔悴。有的人病死，有的人却是饿死，有白发老妪，也不缺襁褓婴孩，即便是禾儿把带出去的全部银两给他们，也不够所有人渡过这个冬日。”
淳祈帝看着苏禾忧伤的眼，摸了摸苏禾的头：“但是禾儿，世道就是这样，即便如今的秦承算是物阜民丰，但各地还是有这样的百姓。再多的银两也是解决不了他们的困苦的。父皇见禾儿心怀善意，父皇很高兴。”
“但父皇，比起这些，更让禾儿瞋目的是，禾儿看见有人为了一块饼厮打起来，直至要命，其实两人平分不是不行，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便是一块饼又能撑多久呢？”
“禾儿，这世上之人大多数都没有受过同你一样的教育，他们不知道礼仪伦理，只是秉承着家风言传身教。在死亡的威胁下，大多数人只能从最纯粹的身体感受出发，满足当下。”
“父皇，这样的人，值得为他们费心吗？”
淳祈帝并不犹豫：“值得的。禾儿，父皇一直秉承着一个原则，不要被朝堂蒙蔽了眼睛。父皇作为一国之君，或许不能解救天下所有的苦难，而在父皇的位子上，最重要的不是拯救苦难，而是维护政权。但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拯救苦难和维护政权是分不开的……一个人不重要，但社会的安稳很重要，或者说是朝堂官员的平衡很重要，社会的苦难能是维护平衡的利器。”
苏禾显然不够明白。
“禾儿可有想到安置流民的方法？”
苏禾摇头。
“但朕若告诉你，这情况不是一年，每年都会有人颠沛流离，或多或少都有灾民，你待他们如何？”
苏禾还是摇头：“孩儿见识短浅，孩儿知道的，或许只有施粥发银。”
“禾儿，这世上空手得来的会以各种方法流失出去，这便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让合适的人会做合适的事。”
苏禾对淳祈帝是愈发敬仰了：“所以，父皇有什么法子？”
“朕告诉你你娘曾经说的法子，便是把这些难民驱往北地修建长城，一板一砖的事情，虽劳累但有生机，利国利民。人，永远是能创造财富的财富，禾儿想想，如今的哪儿可派人？很好想的，你想想你宫里有谁便是。”
许久，苏禾：“西土郡！父皇，是不是西土郡！”
“禾儿想得不错，但西土郡遥远，这些人过去，怕是几乎都要折在路上，此又待如何？”
苏禾被难住了。
“回去好好想想。”
深夜，苏禾的房间还亮着灯。
苏禾虽有掩藏，但销雪还是看出了苏禾心事，销雪没有打扰苏禾，但苏禾这彻夜不眠趋势，销雪决定还是去看看他。
“禾儿怎还不睡？再想什么，可否说与娘亲听？”
销雪是端着禾儿爱吃的乌光酿玉汤圆露。
“是父皇交予禾儿的问题，禾儿想不出来，便睡不着。”
“那可否叫娘亲听听？”
“这岂不是作弊？”
“所谓集思广益，或许娘亲能对禾儿有所提示呢？”
苏禾实在是饿了，这汤羹又泛着浓郁甜香，苏禾拒绝不了这诱惑。
销雪听着，良久：“禾儿，总要有牺牲的，就像是你的曾祖父战死沙场。你要知道，人命对各人而言很珍贵，但在大局面前，只是一个数字而已。禾儿，人都只有一条命，但人和人生来不同，你在什么位置就要怎么考虑。”
“娘亲，只要派人去，只要有人到西土郡，是不是就是值得？”
销雪摇头：“那要看你在什么角度上想。若是为了建设西土郡，大费周折只去了零星人，不值得；若是为了清除难民，有没有人到达西土郡，都值得；若是为了扶持官员，有人到有功绩才行……”
苏禾灵光乍现：“明白了！”
多年以后，当苏禾站在高处，回望自己的一生，无数次庆幸，在自己的知识结构完善期间，一直有许多人对他做了无比珍贵的指导，这是他一生最珍贵的财富。
梅花初绽时，淳祈帝请近几年风头颇盛，名气一时压过藤原的大画师关临山入宫，目的很简单，为淳祈帝与销雪作画。
这事儿，淳祈帝早就有想法了。
尤其是今年禾儿都六岁了，销雪还为记录苏禾作了套画本。
淳祈帝心里有点酸，想到他和销雪还未入过一张画，便觉得有必要做些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