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暇给，很快便到了小中考，初三的考两天半，第三天下午便是初二考生物地理，余灰他们上午放了半天假，下午便出发去高中部考试了。
“德国终于赢了，2比1瑞典，上一把真的演，裤子都输没。”张皓边走边说今年的俄罗斯世界杯，余灰道：“对啊，上星期0比1，踢不过墨西哥，真的服了。”
“对对，他妈的。”张皓一个劲的点头，“我上次买了德国2-0墨西哥，赔率7.5，艹，输麻了。”
“我买三千万，德国赢。”余灰又想起网上那个张家辉的恶搞视频，和张皓模仿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早知道全买墨西哥了，1比19的赔率，老子书都不用读了......”
“大家拿好准考证，一定要保管好，丢了就零巴蛋了，听到没有？”老顾一再强调准考证，听得班里同学耳朵都起茧了，稍作调整后，大家便进场了。
“我去，有点难欸，感觉双A不了。”“生物有点难，地理还行我觉得......”“看运气吧，希望选择题能多蒙对几个......”大家考完便开始议论起来，高中部门口人头攒动，都是家长来接学生的。
“灰灰，这里！”余灰刚出校门就听到有人喊自己，眺眼看去，妈妈梅雪华站在水泥台上，撑着伞向他招手，余灰和张皓他们道了别，自己走过去。
“老妈，你怎么也来了，家这么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余灰耷着眼皮说道，梅雪华道：“妈妈不是担心你嘛，你爸又在监考，没有时间。那个，可可呢，她爸爸有来接她吗？”
“不懂，我刚刚就没看见她。”余灰摊摊手，梅雪华把儿子揽到伞下，挽着他的手，笑道：“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好不好考......”
“哎呀妈，你别这样，都多大人，还这样拉着我......”母子的笑语在黄昏中渐行渐远，门口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零碎的身影。
“哈——”竹一辰单手背着包，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妈的，怎么就考完了，也没人喊我一下。”他昨晚在网吧通宵打游戏，累的不行，一进考场就呼呼大睡，监考老师怎么喊也喊不醒，只得把他答题卡抽了交上去，留下他自己一个人睡到天黑，后面还是高中部的学生来晚修才喊醒他的。
“咕噜咕噜——”竹一辰摸摸肚子，“吃点什么好呢......沙县不懂关门没有，算了，去月红吃清汤粉，听说开到天桥底下了......”想罢便加紧了步伐。
“躺在你学校的操场看星空，教室里的灯还亮着你没走，记得，我写给你的情书，都什么年代了，到现在我还在写着......”学校广播里放着周杰伦的新歌《等你下课》，竹一辰也不自觉得哼了两句，刚准备上天桥，就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公交车站那边，过了一会儿来了辆公交车，那人就走了上去。
“颜可？没人接她吗，怎么这么晚才回去。”竹一辰疑惑的探探头。
“怎么回来这么迟？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啊？？还要我来给你开门。”一个敷着面膜的女人看了一下猫眼，骂骂咧咧地打开门来。颜可没有回话，径直走到房间里，把包放下。
“你什么臭脾气啊，一句话不说？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是吧？？”女人没好气的躺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冷嘲热讽。
“妈妈，我想吃巧克力......”一个两三岁大小男孩抱着她腿撒娇，“乖，巧克力在那底下，自己去拿吼。”女人压低声音，指了指电视机下的橱柜，小男孩屁颠屁颠地过去翻零食。
“没吃的了，那里还有一点剩饭，你自己看着办。”女人冷冷的说道，颜可看都没看一眼，从客厅拿了笔回到房间。
“神经病，跟那狐狸精一个德行。”女人撇了一句什么骂人的话，继续敷她的面膜。
女人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男孩在地上不懂玩着什么东西，在那又跳又蹦的，开心不已。
“我的磁带呢？”颜可站在卧室门口，质问着女人。
“什么磁带？”
“录音带。”颜可话音未落，就看到地上趴着的小男孩手里拨弄着一条条褐色的线，透明的带卡散的七零八落，录音带被扯了下来，在小男孩脖子上，手上缠着，“嘻嘻......一下，两下......”小男孩拿来当跳绳玩，在那蹦蹦跳着。
“还给我。”颜可径直走上前，把录音带从男孩手上抢了过来，男孩哭嚷着不给，颜可用劲大了，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打着滚哇哇大哭。颜可才不管他哭什么，伸手就把他缠在颈上的录音带扯下来，男孩死揪着不给，哇啊啊的在那尖叫。
“神经病啊你！抢什么？？!”女人一巴掌扇到颜可脸上，颜可坐倒在地，她捂着脸，拼命上前抢着地上的磁带，揽在怀里，生怕别人抢了去。“妈妈，哇呜呜呜——”男孩抱着女人的大腿哭啼不止，女人拿起电视机后边的竹鞭，狠狠地往颜可背上抽去，“疯子，他不给你就不给，抢什么，还抢？？让你抢！让你抢！”
颜可颈上，脸上，手上爆出一道道蚯蚓般的血痕，她头发凌乱，趴在地上，死死护着地上的磁带，猩红的眼睛盯着男孩，却没有一滴眼泪。男孩害怕极了，把磁带丢在地上，颜可像母狼护崽一般赶紧把那盒磁带揽进怀里。“还拿！还拿！真他妈的是个疯子，神经病！！”女人也打累了，丢了竹编在那喘着气，“走！啊，不哭不哭......”女人抱起男孩，进房间里去了。
颜可缓缓的坐起身，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把磁带拆分出来，拿了铅笔，一点一点的缠了回去。大半都起了褶纹，颜可心疼的捧着它们，呜咽着低下头。
“真的是，那几盒破磁带有什么好稀罕的，跟个疯婆一样。”女人安抚好男孩后走出房门，“赶紧把客厅给我收拾好，别让我看到你那丧气样，真是一个扫把星，烦都烦死了。”
“扫把星......”女人的话深深地刺在了颜可心里，“是这样吗......”恍惚想来，父母离婚，妈妈离世、外婆含恨而终......没有一样不是和她有关系，无论是在班上还是家里，自己都是——
多余的那个。
但她这么多年都活了下来，不是吗？以前她总爱哭，以为泪水可以博得同情，但自从外婆过世后，她的泪，再也没有流过脸颊，她知道，哭是毫无意义的，眼泪是最无用的武器，她的心被坚冰包裹，她只想履行外婆的遗言，好好活下去，为自己而活。
颜可拾起地上的几盒磁带，拖着身子回到房间，将它们细细地排在箱子里，总共十一盒，颜可点过之后，锁了起来。她疲惫的趴在桌上，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眼皮一耷一闭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