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可，美菊让你把什么奥数题给她看。”
“哦。”颜可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抽出一张试卷，是美菊周末让她带回去做的，她都忘记了。
“我知道了，等等我会拿过去的。”
颜可草草看了一下，有思路的就跳过。余灰也没说什么，回到座位，颜可看了一会儿，起身去办公室。
“喂，余灰。”叶塔来到他的桌前，余灰抬起头，问道：
“怎么了？”
“你早上有看新闻吗？”
“没。”余灰摇摇头，“早上一起来就来学校了，咋啦？”他看叶塔忧心忡忡的，像是有什么事，他笑了一下，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看起来有点不对。”
“没。”余灰起身想和她出去，叶塔却按住他，摇摇头：“没事，放学再说。”
“已知方程a2x2-(3a2-8a)x+2a2-13a+15=0，其中a是非负整数。若方程至少有一个整数根，则a的值是。”
“我去，这题怎么那么难啊，蒙一个算了......”余灰在补今天下午要讲评的培优班卷子，他本想问颜可的，转头一看人不见了，便跑到隔壁班，正好罗超在，他便拿了试卷给他看。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还没做呢。”罗超正要接过试卷，苏栩岚忽然从旁边冒出来，看到余灰在旁打的草稿，说道：“嗨呀，这个哪里要这么麻烦，猜一个就好了，a肯定大于0，方程两边又可以除以a，所以a肯定是正整数，只要是15的因数就好了，逐一代入检验一下就好了。”
“我去，猜谁不会？我这也不是猜对了，又不是每题都能猜，我想知道怎么解。”余灰耷着眼皮看向苏栩岚，苏栩岚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罗超在刚刚听二人讲话时想了一下，便道：
“我知道了，这题用因式分解可以做，我看看......应该是化成啊a2x2-a（3a-8）+（2a-3）（a-5）=0......对，然后再因式分解一下......”
罗超在纸上刷刷地写下两个式子，最后解得“x1=2-3\/a，x2=1-5\/a”。
“原来如此。”余苏二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余灰道谢后回到教室，过了一会儿铃声响了，这节是语文课，丽姐抱着教材从办公室过来。
“没想到这么快，在办公室坐了几分钟，就上课了。”丽姐喝了一口水，笑道：“今天是万圣节呀，你们顾老师有没有请你们吃糖？”
“没有——”大家齐声摇头，老顾请他们吃东西？那可真是太阳撞地球了，想都不敢想。丽姐说着便从包里拿了两大包阿尔卑斯棒棒糖，说道：
“那我就请大家吃吧，余灰，上来帮老师分一下。”
“好。”余灰走上去，正要分糖，丽姐道：“对了，上次月考说要奖励考得好的同学的，都还没兑现。”说罢苏栩岚就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几杯古茗奶茶。
“哇——”大家羡慕的喊出声，丽姐道：“上次几个人考125分以上的，我说过要请你们吃东西的，这次就请喝奶茶吧，再接再厉。”
“秋茜。”余灰在台上喊着名字，秋茜开心地抱着奶茶回去。“吴梓、颜可......”陆陆续续几个人领走了奶茶，还有一杯是自己的，最后一个是——
“叶塔。”
“哇哦——”大家突然起哄，一脸吃瓜地表情看着叶塔，叶塔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起身，赶紧走上讲台。
余灰把奶茶拿在手边，叶塔正要接过，余灰忽然一缩手，让叶塔捞了个空。
“快给我！”叶塔脸色绯红，下意识地打了余灰一下，引起班上一阵接一阵的起哄。
余灰乖乖的把奶茶给了她，叶塔快步走回座位，秋茜捂着嘴偷笑着她，叶塔抬眼看看余灰，又看看丽姐，丽姐眼里先是有些惊讶，又饱含笑意的看着他们俩，似乎知晓了些什么。
丽姐道：“好了好了，别笑啦，余灰，给大家分一下糖果吧。”
余灰从第一组分下来。“来来来，多来一点。”竹一辰还想偷拿，余灰摇了摇手指，“一人两个，分好了的。”
大家嘴里都含着糖果，笑眯眯地聊着天，丽姐说：“你们快吃，吃完我要上课了。”说着就去拉黑板，把多媒体展台关上。
突然界面亮了一下，一个360的广告弹窗跳出来，上面有几个新闻，丽姐瞅了一眼，说道：
“对了，今早的新闻大家有没看了，又一位文学泰斗去世了，真是可惜。”
“嗯？”众人抬起头，丽姐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合上黑板，“我也算是他的书迷，年轻的时候看过他的不少书，金庸老先生，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时间......”
“啪。”余灰手中的糖掉在地上，他心里咯噔一下，呆呆地看着丽姐。
“金......庸？”余灰半张着嘴，眼角有些颤抖，他看着丽姐的嘴唇一张一闭的，却没有听到她在说些什么，他感到视线模糊了许多，他眨了一下眼，却多出来几滴泪花。
“余灰？”旁边的薛芮琦喊了他一下，余灰赶紧捡起糖果，连道了几声对不起，继续分发。他心不在焉地走着，想赶紧发完，赶紧下课，他不相信，他一定要自己亲自去看一下。
“好了，今天我们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去记得把《长沙过贾谊宅》背下来，明天我要抽背。”
余灰从椅子上弹起，跑到老顾办公桌，打开电脑搜索。
“江湖再见！着名武侠小说家金庸去世......”
“武侠小说泰斗金庸逝世，享年94岁_逝者_澎湃新闻-the paper......”
“......”
刚打开浏览器便是满屏的新闻，他一眼就捕捉到了。
“真的，是真的......”余灰静静的关闭电脑，靠在椅子上。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老师们还没回来，走廊的嘈杂声穿进耳膜，他却听不见。
遗憾，除下遗憾还是遗憾。他笑着摇摇头，金庸可以说是他最喜欢的作家了，从小时候从父亲的藏书中翻到的那本《笑傲江湖》，让他百看不厌，躺在书房不肯出来。从《书剑恩仇录》到《鹿鼎记》，每一页都有他的痕迹，他也不懂自己反反复复读了多少遍，每次沉浸在节奏明快跌宕起伏的情节里。
每个男孩子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他也不例外，小时候看时喜欢模仿各式武功，长大看后折服于侠者情怀。他自己也常常写些东西，模仿的就是金庸的文笔，他的笔记本里，记下了许多从书里看来的词句。他还幻想着有一天，能和金庸老先生面对面交谈，一睹这位文学泰斗的英容。在这一点上，他很羡慕洛白，在文学社里，留着一副金庸老先生赠予他的字，想必二人定是见过，而且促膝长谈了不少时间。
“余灰，你怎么这么快就在这啦，刚下课呢......”丽姐从门口进来，瞅了一眼老顾办公桌，老顾今天没来。丽姐手头上还有剩下的一些糖果，便拿到余灰跟前，说道：
“这还有些糖呢，你拿回去吃吧，余灰，老师我年纪大了，最近血糖有些高，吃不得甜的。”
“不用了，张老师，我那还有，谢谢您。”余灰道谢后便走出办公室。
下午培优班下课，叶塔来培优一找余灰，却没有发现人影，她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看到苏栩岚走了出来，拉住他问道：
“苏栩岚，你看见余灰了吗？”
“干嘛？找老公啊。”
“快点，看到没有？”
苏栩岚耸耸肩，说道：“没，那家伙好像一下课就跑了，不懂去干嘛。”
“真是的......”叶塔心里有点担心，余灰不会还在为早上的事而难过吧，不过那确实对他打击挺大的，从早上开始余灰就闷闷不乐的，问他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什么都不说。
“同学，你还要留在这吗，我关灯了。”最后一个同学走出教室，叶塔道：“噢，对不起，关吧，我也要走了。”
深秋的天总是黑的很快，叶塔一个人走在校道上，她本来想跟余灰一起走的，就让秋茜和吴梓她们先回家了。
“大笨蛋，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啊，老是这样......”叶塔踢着石头，心里暗骂余灰。
“喂，一个人生闷气可不好哦。”
叶塔心头一颤，看到地上多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走到她旁边，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熟悉的笑。
“你去哪啦，我等你好久。”
叶塔些许埋怨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关心，余灰摸摸后脑勺：“是吗？我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教室已经没人了。然后看到你在前面，就追上来了。”
“真是个笨蛋。”叶塔说道，“你没事吧，早上看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伤心呢。”
“是挺伤心的。”余灰脸色忽然沉重，“金庸先生走了，我一直不相信是真的，我真的好想见他一面，和他说说话，可是这个愿望，再也实现不了了。”
叶塔看向余灰，他的眼睛望着远处，深沉而凝重。
“但是金庸老先生毕竟也到了耄耋之年，留下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即使不能见他一面，我也会永远记得他的作品，他留存在书中的遗产，才是最宝贵的。”
余灰笑着看向叶塔，说道：“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才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抑郁的人呢。”透过朦胧的灯光，依旧可以看到余灰乐观清晰的笑。
“那就好。”叶塔拍拍余灰的背，“我的灰灰才不会这么灰灰脆弱呢，是不是？”
“什么？”余灰撇眉探头，“谁让你喊我灰灰的，塔塔？”
“我爱喊就喊。”叶塔傲娇地撇过头，忽然面一红，说道，“你叫我什么，塔塔也是你叫的？”
“为什么不能喊，在一起了还不让喊，塔塔塔塔，舒克与叶塔，舒克开飞机，叶塔开坦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才开坦克——”叶塔笑颜如花，和余灰打趣说笑。教学楼到校门有些距离，要穿过操场，然后再走一条长长的校道，余灰怕招人耳目，二人便没经过操场，拐进旁边的校道去了。
“我感觉这样好好啊，余灰。”叶塔落落地看着天空，心情舒畅，“虽然只能偷偷地谈，但是偶尔像这样走在一起，也很不错呢。”
“对不起。”
余灰突然缄默不语，叶塔问道：“怎么了，干嘛突然道歉？”
“我......”余灰抿了抿嘴唇，眼有愧意地看向叶塔。
“我因为很多原因，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我可能不能上下学经常和你走在一起，不能在学校过于亲密，很多事都不能和你一起做......”
“我知道这样很不负责任，但是......”
“这有什么。”叶塔打断余灰的话，说道，“那些明目张胆的情侣，倒是死得快呢，而且我也不喜欢那样，学校里亲嘴搂搂抱抱的，我还是喜欢慢慢来，一点一点体会，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呢。”
余灰眼里有些惊诧，他本以为叶塔会有点难过，没想到她竟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叶塔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我们在一个班级，一起听课，偶尔这样没人的时候走走，周末还可以一起出去玩，这样就很开心啊。”
“是吗......”余灰看向叶塔，身旁这个女孩眼里充满幸福，像太阳一样，炽热澄澈。叶塔道：“余灰，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哪一点？”
“嘿嘿。”叶塔掩面偷笑，贼眼瞟向他，“你明明好几次很想跟我有接触，但你又不敢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什么嘛——”余灰被戳中了，双颊顿时红扑扑的。确实在初一初二时，两人或多或少地会有些接触，比如在培优班做同桌的时候，叶塔总是歪着个头听课，余灰有时真的很想摸摸她的脑袋，还有在文学社的时候，在做海报时二人的手经常会碰在一起。加之二人经常打闹，身体接触是不可避免的，但余灰总是很小心，尽量克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挨打的一方。
余灰性格不像苏栩岚，苏栩岚爱捉弄女生，这会儿揪个女生马尾，那会儿戳个女生额头，喜欢他的自是害羞不已，不喜欢他的倒还嫌烦。余灰当然看了羡慕，哪个男人不想蝶花傍身，但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干，他每次和女生接触都很小心，所以在旁人看来他显得十分高冷，就连亲如姐弟的发小颜可，他也不会随便对她动手动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塔看到余灰的窘态，不禁笑出声来。两人在一起一个星期，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说话多了几分情愫。
“切，那我牵你手你肯定不会拒绝吧？”余灰赌气地来了一句，谁知叶塔道：“好啊。”
“可是这是学校，我们还是低调点好，从这到那个拐弯处有树挡着，就让你牵一小段吧。”
叶塔伸出手，悬在半空，余灰看了一眼，迟疑了两秒。
“怎么......”叶塔手上忽然传来温暖厚实的触感，原来是余灰拉起她的手，她看向余灰，却发现那家伙把头撇向一遍，似乎是害羞了，心里不禁好笑：“真是的，牵个手还这么臭屁。”叶塔暗嗔道。叶塔的手很白，温润细腻，似乎掐一下就会掐出水来，余灰小心翼翼地牵着，心头如波浪拍岸，丝丝电流酥麻全身。
这是他第一次牵喜欢的女生的手，不知为什么，心总是砰砰乱跳，他偷看了一眼叶塔，叶塔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耷下，遮掩着含羞的眼神。白里透红的脸蛋滚烫滚烫的，凌乱的刘海被晚风吹拂，披散在额间，显得更加娇艳无伦。
“余灰。”
“你的手好暖和。”叶塔调皮地荡了两下，说道：“我好想继续牵下去，可是，到终点了。”
叶塔脱开余灰的手，“叶塔......”余灰下意识地再次抓住，叶塔仰头看他，眼里先是惊讶，然后笑道：
“干嘛？舍不得放手呀，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关系啦，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嗯......”余灰缩回手，调整了一下状态，刚刚情绪过度，都差点忘记这还是在学校了。两人之后慢慢走回了家，因为今天余灰父母都在家，所以二人在校门口就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