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朝会上空无一人,媚娘很好奇。
不一会,太监匆匆来报,禀报太后,亲李姓的大臣,在午门外静坐了半个时辰,其他大臣无法入朝。
退下去吧。
遵旨。
看来这次他们真的要和我闹下去了。
上官婉儿说,太后,要不先回去?
不,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忠心,我要用我的方式坚守职责。
报,启禀太后,郑世勋竖发倒悬于玄武门上,声称皇帝如果不在半个时辰内收回辞呈,他就要悬剑自杀。
媚娘起身拨开垂帘说道,那让他现在就死。
遵旨。
大概,我是该隐退了。
报,启禀太后,薛怀义在午门外,与静坐的朝臣发生冲突,被打伤了
薛怀义不在万象宫监造他的工程,跑到这来瞎胡闹,也难怪人家要打他,去把他赶走。
遵旨。
媚娘对上官婉儿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大殿,第一次看到这个大唐政治与权力中心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空空的,那是总章二年三月,皇上让我和他临朝的前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就偷偷的跑进来,那时候是个傍晚,只有个小太监在用拂尘清扫皇位,他扫着扫着,就在上面坐了一下,我吓坏了,急急跑出大殿,仿佛刚才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我,前天,旦宣布退位的时候,我同样感到了恐惧,就好像几十年前,见那个小太监坐上龙椅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我是一个女人,我用我全部的感情和心灵,关怀着国家一切的事物,我比一个在同样位置上的男人,付出的要多上许多,难道我也像他们那样,梦寐以求的仅仅是想爬上,这把连一个小太监最不成体统的屁股都能坐上去的,是这丑陋花纹的椅子吗?他们都不理解我,但我理解他们,我理解他们的誓死忠心,但我也能看见这忠心带来的血腥后果,我是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完成了我自己的职责,我是真的该隐退了,婉儿,他们真的让我很伤心,陪我去东宫吧。
李旦坐在大殿内弹琴,母亲是来劝我收回辞呈的吧?
对,我感到太累了,我没有力气再跟他们斗下去了,只有你才能让朝廷平静下来,你是李姓皇朝唯一的嫡传子孙,你应该担负起自己的使命。
身为皇子,自幼耳濡目染,难道我就真的没有一点皇权的野心?没有一丝建功立业开疆辟土的雄心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养鸽子吗?
因为你是想把……
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是我11岁那年的夏天,我在甘露殿外,无意中听到父皇和母后的谈话,你们一个把希望寄托在弘的身上,一个把希望寄托在贤的身上,你们也谈到了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可爱的,不成器的孩子,回到寝殿以后,我哭了,因为我知道,我的命运,早已被父母决定了,我的光辉梦想,也永远只能是一个梦想,然后,我看见了那两只从西域献来的鸽子,它们那么像我,它们每天在笼中等待飞翔,于是我养育了他们,我放飞他们,我要让他们代替我,巡视帝国无边的疆土,代替我,去体验一个帝王与疆土一样无边的雄心和梦想。
你现在已经有了,有了难得的机遇,去放飞你的梦想。
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政治上的雄才大略,对于我,只不过是儿童时代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如今,母亲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就像把鸽子放在笼中,使我永远失去,我自己渴望的天空。
你这样做,不等于宣告李唐王朝的寿终正寝吗?
但我心里更明白,您比所有伟大的君主,更多一份母性的关爱,您能更好地普度众生,至于名分,是男是女,姓武姓李,我恳求母亲,不要在乎几个腐儒的是非议论,请母亲不要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而失去了自己的机会。
媚娘走进旦,握着的手说,再为母亲弹一曲《雁鸣飞》吧。
上官婉儿这时走了进来,启禀太后,郑世勋已经在午门悬剑自刎了。
韦氏说,谁说这里的土质和气候不适合牡丹的,我发誓,如果能把牡丹养好,就一定能回长安。
李显说,我让你给我做的香囊做好了没有?
你看他们的长势啊,一年比一年好,你还记得刚到房州那年夏天,它们是什么样子吗?花瓣啊,还没有蔷薇大,你看看现在,比太极殿的牡丹啊,还要艳丽,也不知道现在太极殿还有没有?
我让你给我做的香囊做好了没有?
我没做,现在到处传言说母后要称帝,也许啊,是我们回到长安的大好时机,我昨天梦见了熏风殿,梦见,你正在里面试穿龙袍,也许上天就要圆我们的心愿了,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哎,你先别玩你的香囊了。
诶呦,你怎么老跟我提太极殿,太极殿的牡丹没完没了,我受够了,我告诉你,长安跟咱们永远没有关系了,从今往后,再也别跟我说,有关长安的事情,你让我烦透了。
这时仆人跑了进来,王爷。
李显说什么事情啊?
有长安特使求见。
什么,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轻纱蒙面,神色诡秘,说有要事,一定要面见王爷。
我不见。
韦氏抓住他,显……
我不见,我知道他们的要事,他们是想要我的命,皇后,不会放过我,他现在要成帝了,更不会放过我的。
显,冷静点。
你就跟他们说,就说我已经死了,让他们快走,其实,我这样跟死有什么区别。
韦氏说道,是福是祸还不知道,你别自己乱了分寸,显,我觉得母后没有道理杀你啊,哎,叫他们进来。
遵命。
如果母后登基的话,她首先要原谅的是李家的人,你是他的儿子,如果她怕地位不稳,非要杀你的话,那也是命中注定,我会陪着你,也算了却了,咱们在这偏僻荒蛮的地方,一生无尽的折磨,来,坐下,等着吧。
李显双手颤抖握着香囊。
显。没事的。
不一会,长安的特使下了马来到草舍的客厅,来人把轻纱蒙面一摘,王爷。
李显一看是熟人,元季,哎呀,真是你啊?
嗯。
元季,哎呀,你来了就好了,你来就没事了,你怎么来了?
我们奉命探望您。
奉命?圣母皇太后,她还没忘了我,她老人家身体好吗?宫里都好吗?
旦退位了,现在群臣一致推荐您。
推荐我?母后,又立我了。
我们现在正式要接您回去。
好啊,好,咱们赶快走,赶快走,此地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快点,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