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凤笑着走进客厅,说我和晓阳不能吃蒜,虽然没有往下点什么意思,但在屋里的众人也就笑了。见了太多的领导干部,多数人也是有生活的一面,私下里也是都能开得起玩笑。晓阳的脸一低,有些羞涩地笑着去厨房帮忙去了。
王瑞凤看到张云飞和赵东也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道:“哎呀,朝阳、云飞,这位是……我好像不太认识。”
我知道赵东心里明白,王瑞凤市长对他不太熟悉。毕竟王市长到任的时候,他已经下放到县里工作了,而且在业务工作上,他作为管组织的副书记,和王瑞凤市长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吴香梅见状,赶忙主动上前一步,热情地介绍道:“王市长,这位是我们临平县县委副书记赵东同志。赵书记工作能力很强,现在我们两个文明工作抓得很有成效啊。”
王瑞凤听后,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哦,听说过,听说过。以前在市委机关工作嘛。庆合市长经常提起你。你看庆合市长带的队伍,年轻有活力,都是些优秀的同志。以后啊,大家要多加强交流,互相学习。今天本来钟书记也要来的,可市委那边临时有安排,实在脱不开身。不然啊,你们几个都能在饭桌上向市委书记、市长汇报工作,只有多汇报,领导才认识你们,只有认识你们,才会了解你们,只有了解了你们,才会提拔你们嘛。”
王瑞凤的话,让赵东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十分感动。是啊,自从他的老领导于伟正到东宁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后,他很少有机会在现任市领导家里吃饭。平时要和分管市领导汇报工作,都得提前找秘书预约,程序繁琐不说,还不一定能顺利见到领导。可这次到张叔家里吃饭,不仅能和市长近距离沟通感情,还意外碰到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王瑞凤,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非常难得且收获颇丰的经历。
兴许是听到王瑞凤来了,书房的门很快被打开。张叔面带微笑地走出来,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中透露出沉稳。后面跟着面色通红的东投集团纪委书记邹新民。
包好了饺子,厨房中便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那诱人的饭菜香味也顺着微风,悠悠地透过门窗飘散出来,钻进众人的鼻腔,引得大家不禁咽了咽口水。
王瑞凤市长身着米色薄呢西装外套的下摆轻轻扬起,露出里面月白色真丝衬衫的袖口,衣领是时下流行的小方领,却比寻常款式窄了三分,衬得脖颈格外修长,脚上的“蝴蝶” 牌黑色皮鞋,走起路来几乎没什么声响。这身打扮和气质,晓阳和吴香梅在王瑞凤跟前一站,都显得土里土气。
王瑞凤十分自然走到门后的柜子前,轻轻打开柜门,像是在自家一样拿了几瓶健力宝。她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依次给大家分发,分发完毕后,众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工作上。
张叔惬意地靠在沙发背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目光落在我身上,开口说道:“朝阳,你过来。我听刘乾坤说,他主动提出要解决东光公路的问题,今天市政府常务会议散了会,他专程找我,说要修临光公路,低息贷款要给光明区拿5000万啊。”
王瑞凤一边听着,一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饮料瓶。
我听闻,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赶忙挺直了身子,追问道:“张叔,您说的是那笔三亿元低息贷款吗?”我微微前倾,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心里暗道:怪不得乾坤书记昨天答应的那么畅快,原来是有低息贷款啊。
王瑞凤则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摆动,耐心解释道:“没有3那么多,现在最终定下来的金额只有2.5亿。”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张云飞和吴香梅,接着说道,“香梅、云飞啊,我听说你们临平县也打了报告,想用这笔贷款去玻璃厂建设,有这事儿吧?”她的目光温和,带着询问的意味。
张云飞一听,连忙坐直身子,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赶忙回应道:“是啊,张市长、王市长。大家是知道的,临平县底子薄,工业基础太差了。我们太需要这笔贷款,把工业搞上去了。”
王瑞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打趣道:“瞧瞧,这饺子还没吃呢,就开始找市长批钱啦。不过话说回来,这事现在开发银行虽然有贷款额度放出来,但贷款这事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得看项目情况。银行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流程,市里面也不能过多干涉。你们各个单位到底能贷到多少钱,这就得全看自家的本事了。首先呢,讲究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其次,就得看谁的项目更优质,更能打动银行,各显神通吧。”她一边说,一边扫视着众人,眼神中带着鼓励。
张叔听完后插话道:“瑞凤说的,很有道理啊!”
我赶忙接过话茬,微微皱着眉头,语气中透着焦急:“两位领导啊,我们东洪水库的建设项目现在也是火烧眉毛,急需这笔贷款,平水河可是东原的平水河,水库也是咱东原的水库。”
王瑞凤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肯定,说道:“嗯,说实话,张市长,我觉得从项目本身的情况来看,东洪县的这个水库建设项目还是很有希望拿到贷款的。开发银行放贷的项目,重点倾向于交通、水利、农田基本建设这些和民生、基础发展紧密相关的领域。特别是农业板块、交通板块,还有水利板块,在贷款审批上,我个人认为是具备一定优势的。”
张叔坐在一旁,点了点头,补充道:“两个多亿的金额,看起来不少,但是九县二区,八百多万张嘴,一个人平均下来,也就能分30块钱啊。省里的初衷就是要帮助基层解决最为迫切的实际问题,所以你们各个县都得好好准备。就像瑞凤同志讲的,谁能贷到多少钱,关键得看项目质量啊,当然,最终考核的其实是综合实力。”
这综合实力啊,可不仅仅是项目本身,自然包括沟通能力和活动能力,这样说,这综合实力四个字,就微妙起来。我心里明白,除了项目本身的规划、前景等正常因素外,在向上汇报工作、积极争取银行支持的过程中,技巧和策略也是极为关键的因素。这其中的门道,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正说着,晓阳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走了出来,饺子一个个圆润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随后,又端上了炒好的大葱炒鸡蛋,金黄的鸡蛋搭配着翠绿的葱段,色泽诱人,香气扑鼻;还有那道猪肝拌银耳,鲜嫩的猪肝与晶莹的银耳相互映衬,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增。当然,少不了调制的蒜汁。
有晓阳和吴香梅在一旁不时地说着俏皮话,逗得张叔、张婶王瑞凤开怀大笑大笑,王瑞凤市长和张叔两人兴致颇高,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大家讨论最多的话题,毫无意外,就是这次至关重要的银行低息贷款的事儿。毕竟,相较于银行平时接近十个点的贷款利率,这次开发银行提供的这种两个多点的低息贷款,简直就跟天上掉馅,就算是拿下这笔贷款再存进银行,对于近8个点的存款利息来讲,都可以赚取6个点的利息差、对各个县的发展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谁都想紧紧抓住。
邹新民则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兴致明显不太高。从他微微低垂的头和黯淡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他刚才在书房里多半是挨了批评,此刻心情正低落着呢。
吃过饭后,吴香梅、王瑞凤、张云飞和赵东、邹新民几人与张叔张婶一一告别,各自回家了。而我和晓阳因为在光明区没有住处,一会儿还得去招待所。所以,也就不着急赶回去了。
此时,小院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小院里有个圆形石桌,恰好四个石凳,张婶拿来了四个棉花垫子铺在小石凳上。夜晚的小院格外宁静,微风轻轻拂过,吹在脸上像晓阳的手一般轻柔,角落里不知名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演奏出一曲别样的夜曲。
市委大院家属院虽身处闹市中心,但一到夜晚,却仿佛被一层静谧的纱幕笼罩,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韵味。远处的天空被迎宾楼那绚丽的霓虹招牌灯光染成了一片暗红,那色彩在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与小院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从去了东洪县之后,整日忙碌于县里的各项事务,很少有机会能和张叔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小院里聊天了。晓阳瞅准时机,看似不经意地汇报起联营汽车公司与东投集团的合作事宜。
张叔听完后,沉思片刻,对此事持开放态度,缓缓说道:“东投集团与城关镇的联营公司要是能成功合作,对联营公司而言,倒不失为一次实现跨越发展、壮大自身实力的绝佳机会啊。资金、资源再加上科学的管理,这几方面一结合,我个人还是挺看好这次合作前景的。”
晓阳见张叔心情不错,觉得时机成熟,便顺势将魏昌全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向张叔做了详细汇报:“红旗书记为此事很是为难,还专门征求了县里常委们的意见。目前,县委初步考虑,可能会对城关镇党委书记的人选进行调整。”
张叔听后,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昌全在这件事情上,眼光怎么如此短浅呢?实在不应该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次合作,哪怕东投集团在股份分配上占60%,甚至70%,从长远发展和资源整合的角度看,他们都是吃亏的。今天市长常务会上,丁洪涛已经汇报了相关情况,下一步,省厅将会放开长途汽车的管理权限,虽说具体的时间表还没有明确,但依我看,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了。从这一点也能看出,齐永林同志还是有心帮郑红旗同志一把的。当然,从现在的整体形势看,再加上市里出台的相关政策办法,联营公司要是真想做大做强,走合营这条路几乎是必然的选择。昌全不该如此固执己见啊,他跟着鸿基同志那么久了,眼界怎么还如此局限,没有一点长远的考量呢。”
晓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是啊,张叔。连红旗书记都说,昌全同志这是格局太小,眼光太浅,只算小钱,不算大账啊,所以红旗书记知道我今天来您这儿,特意叮嘱我给您汇报一声。”
张叔神色认真,说道:“县里的工作自然是由县委做主,市委、市政府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尤其是县里的科级干部的任用,不会过多干预。我只是觉得可惜,昌全同志本是个很有潜力的好苗子,怎么一到地方,处理实际事务时就如此不接地气,缺乏变通呢?”
说完魏昌全的事儿,张叔转头看向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朝阳啊,你在东洪县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推行的分房子、分票子、分位子,再加上规划建水库这些举措,东洪县干部干劲很大,要趁热打铁,说了的就要兑现啊。”
我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张叔,您在市里这么忙,竟然连我在县里的这些事儿都知道啊?”我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张叔笑着解释道:“你们虽说在县里工作,但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啊。县里面的各种动态,通过各种渠道都会汇报到市委、市政府。显平同志虽是曹河县委书记,但他是东洪人,对东洪县的情况一直很关心。下午他碰到我,专门跟我详细讲了东洪县的变化啊。对了,朝阳,你要注意和显平同志搞好关系,他是东洪人,那是有绝对权威的。在东洪县开展工作,要是没有他的支持,很多事情可不好推进啊,你一定要重视这一点。”
我赶忙点头,认真地说道:“张叔,您放心,我已经给显平书记汇报了几次工作了,日常交流也很顺畅。东洪县治安上还是有一些问题,社会矛盾也有些尖锐,也有不少的犯罪势力十分猖獗,我最近就要专项调研公安机关打击犯罪的工作。”
张叔点了点头道:“嗯,社会治安事关社会稳定啊,必须下重手处理。来,再谈一谈,显平同志,只谈缺点。”
“只谈缺点?如果说缺点的话,泰峰书记在用人方面,相对来说稍微保守了一些,目前主要工作重点都集中在农业板块的发展上。”
张叔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有重点发展方向是好事,就怕没有重点,眉毛胡子一把抓。但思想保守确实是个问题,在如今改革开放的大浪潮下,这种观念不太利于发展啊。朝阳啊,从目前来看,你在东洪县的工作开展得比较稳健,前期铺垫也做得不错,算是稳步起步了。不过接下来,等真正进入全面推进各项工作的关键阶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遇到的阻力可不会小啊。”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啊,张叔,阻力已经出现了。还没到东洪县的时候,我就听说有人放话出来,说要把我灌醉。还说要是我听话,就送点政绩意思意思;要是不听话,就……”我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晓阳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就往床上丢个娘们。”
张婶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还有人能想出这么荒唐的主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一脸认真,见张叔没当回事,只当是个笑话,笑着解释道:“张叔,真有这事儿,晓阳啊可没开玩笑。我到东洪县的第一天,显平书记就把常委副县长曹伟兵的检讨拿给我看了,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句话。显平书记还专门让曹伟兵同志做了书面检讨啊。”
张叔听后,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透着思索,说道:“表面看来,显平书记还是挺明事理的,对这种不良风气敢于严肃处理。检讨归检讨,可我心里还是犯嘀咕啊,为啥要把检讨拿给你看呢?算了,小事一件,不要再意。”
“是,我倒是也没在意,晓阳我俩都当笑话了。”
晓阳道:“别拉上我,我可在意。”
张叔倒一副无所谓的道:“不还不知道他的酒量?把心放肚子里。”
我马上道:“曹伟兵啊是本地干部,他父亲曾是东洪县的县委副书记,退休时也没当县长书记,在人大主任任上啊退休。我到东洪县后,专门去拜访过老爷子,老爷子对县里现有的工作还是很支持的,态度也很积极。但曹伟兵同志分管水利工作,我发现他在言语间,对修水库这事可颇有微词,不太赞同。我正考虑要不要调整他的工作分工,以免影响水库建设项目的推进。”
张叔看了看我,又看向晓阳,目光中带着询问,问道:“晓阳,你怎么看?”
晓阳坐直身子,认真地说道:“张叔,我觉得曹伟兵同志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可能会成为修水库工作的阻碍。修水库可是朝阳到东洪县后的第一项重大工作,必须干成,也一定要干好,不能有半点闪失。我觉得应该安排一个执行能力强、态度积极的同志来牵头这项工作,这样在协调各方资源、推进工作进度上可能会更有利。”
张叔听后,语重心长地说:“人啊,都有优点和缺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只盯着人的短处看,那天下就没有可用之人;若能善于发现人的长处,世间万物皆可为师啊。人无完人嘛,我一直讲啊,好的不彻底,坏的不纯粹是大多人的状态嘛,你们下一步要是当了县长、书记,在用人方面,要是只想着用那些没有缺点的人,而不用有缺点但有能力的人,那最后可就无人可用了。用人长处,这是能力;用人短处,那才是智慧。就像我在前天的教育大会上讲的,能把好学生教好,这不算本事;能把差学生教好,那才是能力。一个地方的干部怎么样,关键看一把手怎么带,以上率下,环境改变了,干部也会变得,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该给机会还是得给机会,该用还是得用。但像魏昌全同志这样三番五次固执己见、执迷不悟,严重影响工作大局的,那坚决不能再用,不然会坏了大事啊。”
我听到这儿,不禁想起张叔在任用本土干部周新明和陈光宇时,确实非常包容,甚至颇为大胆。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但后来事实证明,张叔的决策是正确的。
我接着说:“张叔,关于平水河水库的事儿,我经过深思熟虑,打算材料准备好之后,就找时间去省水利厅,向厅里的争取支持。在去水利厅之前,我想着市里能够组织召开一个平水河的管理工作会,把关于水库建设的想法、东原市对平水河治理的整体措施都拿出来,组织大家一起讨论讨论。然后把各个县对平水河水库建设的规划当成一盘棋来谋划,毕竟这是东原市的平水河,关系到沿河各县的发展,沿河各县都应该有所表示。”
张叔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说道:“这个工作确实可以提上日程了,而且很有必要。但你说的这个‘有所表示’,具体指什么呢?”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这点您可要给我们站台啊。
“你小子,可不能只把目光局限在兄弟县份上,眼光要放长远,往上看。你先去找省水利厅,要是省水利厅和开发银行能给你解决大头资金问题,剩下的资金缺口你们再想想办法。”
“哎,张叔,你可不能一分不出啊,你要表个态,我才好给县里的同志做工作,大张旗鼓的干起来,现在县里的同志心里有负担啊,总觉得这个水库是东原市的,东洪出地出力也就算了,咱市里不能一毛不拔,我这工作不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