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的并州大地上,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漫天黄沙如汹涌的黄色浪潮,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
琅琊王氏的大军就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艰难开拔,士兵们个个面色疲惫,眼神中透着迷茫与无奈。
多年来,他们早已习惯了对王家军令的绝对服从,即便这次王冠之的命令让他们满心疑惑,他们也只能机械地执行。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对王家的那份敬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淡去。
相当一部分士兵的家人都在幽州,他们听闻家人在那里得到了柳林的善待。
没有土地的分到了耕地,还领到了耕牛,有地的也没受到丝毫骚扰,邻里之间相处和睦。
在这个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的世道,这样的待遇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军中的将官们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日子王家大军的战斗力大不如前。
士兵们私下里谈论的,不再是如何为家族效力、如何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是家中的妻儿老小,憧憬着回去后能过上“婆娘孩子热炕头,烫酒吃肉”的安稳日子。
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军令充满热忱,只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敷衍着应付差事。
王冠之自然也洞悉了这一切,这让他内心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的烈火,熊熊燃烧,难以遏制。
他深知柳林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在一点点铲除琅琊王氏的根基。
他在心中暗自诅咒,甚至有些病态地盼着柳林能将这些兵士的家属赶尽杀绝,这样或许士兵们还能像从前一样,毫无二心地听命于王家。
然而,现实却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行军途中,恐怖的阴影如附骨之蛆般紧紧跟随。
那些行尸走肉在风沙弥漫的荒地中徘徊,它们身形扭曲,动作僵硬而诡异。有的缺了胳膊,断臂处露出森森白骨,骨头碴子上还挂着几缕腐肉,在风中摇摇欲坠;
有的半边脸已经腐烂,黑洞洞的眼窝中没有眼珠,只剩下浓稠的黑色液体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在黄沙中留下一道道令人作呕的痕迹。
它们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哭诉。
这些行尸时不时地对大军发起骚扰攻击。它们毫无畏惧地冲进人群,用尖锐的指甲和参差不齐的牙齿疯狂撕咬着士兵。
被攻击的士兵发出凄惨的哭嚎,他们拼命挣扎,却难以摆脱行尸的纠缠。
一旦被咬伤,伤口处便迅速发黑溃烂,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弥漫开来。
紧接着,这些受伤的士兵便会眼神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没过多久就会变成和那些行尸一样狰狞恐怖的模样,转而攻击自己曾经的战友。
无数将官心急如焚,纷纷前去劝谏王冠之。一位跟随王家多年的心腹将官满脸焦急地说道:
“家主,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军队可就完了!这些行尸太过诡异,兄弟们根本防不胜防,咱们得想个办法啊!”
然而,此时的王冠之已然魔怔,他双眼通红,怒目圆睁,对着劝谏的将官咆哮道:
“住口!我岂会不知?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们懂什么!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可将官们实在不忍心看着军队就这样被消耗,依旧苦苦相劝。王冠之却充耳不闻,甚至恼羞成怒,下令将几个劝谏最激烈的心腹将官拖出去重罚。
一时间,军中人人自危,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大军在混乱与恐惧中继续前行,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士兵们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他们不知道这场噩梦何时才能结束,而王冠之却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计划,仿佛已经被疯狂和执念完全吞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将整个军队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风沙依旧肆虐,行尸的嘶吼声与士兵的哭嚎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诉说着无尽的绝望与悲惨 。
在付出了近万条鲜活生命的惨痛代价后,王家的军队终于抵达了指定位置。
此地位于幽州和并州的边界,广袤无垠的草原像是大自然铺展开的巨大绿色绒毯,一直延伸至天际,与蓝天白云相接。
六皇子早已在此地驻扎了许久。尽管期间他曾几次返回洛阳,但在那繁华的京城之中,他似乎并不受皇帝和其他皇室成员的待见,处处碰壁,满心的抱负无处施展。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自己的军营之中,试图在这里寻得一丝希望与慰藉。
同时也是争取柳林支持他,因为柳林依然是幽州的封疆大吏,只要他出手帮自己,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就会与日俱增,再加上柳林的大夫人司马鸢儿可是他的亲姐姐,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对柳林更多了一些盼头。
六皇子的前军大将吕封,远远瞧见远处那庞大的军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本是柳林精心培养的高手,隐匿在六皇子麾下做卧底。
在这漫长的潜伏日子里,他时刻盼望着能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如今机会终于来了,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他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紧握着拳头,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冲入敌阵,大杀四方。
然而,就在吕封准备纵马向前的时候,六皇子及时出现,一把拉住了他。
六皇子微微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道:
“前些日子,琅琊王氏的家主王冠之已经与我通过讯。他们此番带来了四十万大军,说是来此地避难。就凭咱们麾下这近万骑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切不可轻举妄动。”
吕封听到这话,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满心的兴奋瞬间消散。
他无奈地垂下头,脸上写满了失落,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六皇子见状,拍了拍吕封宽阔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放心吧,咱们肯定会有机会好好打一仗的。机会总会有的。”
随后,六皇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大步上前去迎接王冠之。
此时的草原上,微风轻拂,青草摇曳,仿佛在为这场会面营造出一种平和的氛围。
王家的四十万大军在这片空地上缓缓驻扎下来,井然有序。不得不说,王家军队多年的训练和底蕴在此刻展露无遗。
驻扎完毕后,六皇子在军营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酒宴,营帐内灯火通明,酒香四溢,士兵们进进出出,忙碌而有序。
在营帐之中,一场盛大的酒宴正热闹非凡地进行着。
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的脸庞,酒香、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王家的将领们与六皇子的部下们交错而坐,表面上欢声笑语,气氛融洽,实则各自心怀心思。
王冠之端着酒杯,起身走向六皇子。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恭敬又不失亲昵地说道:
“殿下,今日有幸能与您相聚于此,实乃我之荣幸。一路走来,我观殿下治军严谨,心怀天下,所到之处皆受百姓爱戴。这等风范,实非常人可比。”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六皇子的脸上。
六皇子听闻此言,心中微微一动,但多年来在宫廷中谨小慎微养成的习惯,让他立刻收敛了情绪,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道:
“王大人过誉了,本皇子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哪有大人说的这般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眼神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王冠之却好似没有看到六皇子的反应一般,接着又说道:
“殿下,您看如今这天下局势,各方势力纷争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唯有能者居之,方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以殿下的才德,若能挺身而出,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这一次,他的话语更加直白,暗示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六皇子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各自交谈,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对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压低声音,略带责备地说道:
“王大人,慎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当今圣上在位,本皇子唯有忠心辅佐,岂敢有其他想法。”
然而,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了刚才的坚决。
王冠之却不慌不忙,再次满上一杯酒,缓缓说道:
“殿下,我这可不是妄言。这天下苍生需要的是一位真正的明主,殿下您就是那位最合适的人选。您看看如今的朝堂,诸多问题积重难返,若没有一位有魄力、有远见的人来整顿,这大晋的江山如何能稳固?”
说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信念,仿佛已经将六皇子视为未来的君主。
六皇子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水随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而轻轻晃动。
这些话,正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听到的,却又一直不敢去想的。他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既有对皇位的向往,又有对背叛皇室的恐惧。
过了许久,六皇子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坚定和兴奋。
他看着王冠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王大人,您的这番话,对本皇子说说也就得了,可万万不能让外人听见!”
这话看似取得拒绝,然而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被王冠之的话所打动,心中的野心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王冠之见状,心中暗自得意,他再次举起酒杯,高声说道:
“来,让我们共同举杯,为殿下的未来,为我大晋的昌盛,干杯!”
营帐内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酒杯碰撞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这里已经成为了未来的权力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