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接近下午，太阳仍未收敛声势，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
徐崇川听完宋归程的话，只是惊讶了一刹，转瞬便恢复正常，“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宋归程知道他已经通关了许多次副本，经验比自己不知道多出多少，遇到过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他听到徐崇川说：“鬼怪附身到队伍里其中一个玩家身上，他演技太好，没人察觉，最后几乎全军覆没。”
徐崇川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什么很怀念的事，“时岁是唯一一个认出他被附身的人，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其实他什么都说了，只是那些玩家听不懂他的话。”
时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调皮到近乎顽劣，在副本里游刃有余又事不关己，有几个顺眼的人能得到他的青眼，被他提点，提示通常隐藏在他难听的话底下。
宋归程想起自己的第二个副本，时岁说出来的话不好听，连带着话里包含着的关心意味都变得烫手，令人避之不及。
“这种事会经常发生吗？”宋归程问的是鬼怪附身到玩家身上这种事。
徐崇川回忆了一下，“不知道，这是我第二次遇到这种事，也许之前也有，只是那鬼怪的演技太高明，我没认出来。”
宋归程眼中浮现出思考的神色，他不知想到什么，手里的香烟随着他的动作燃了大半，他问：“那鬼怪可能附身到npc身上吗？”
“也有可能，”徐崇川说，“附身到玩家身上的条件比较苛刻，附身到npc身上会简单得多，不过也有条件限制。”
宋归程了然，便不再问。
他开始想，巫止出现在那些副本里，究竟是本体，还是附身到npc身上。
宋归程比较倾向于后者，他一共见过男人四次，每一次男人的外貌都不同，在副本中也拥有相对完善的人际网。
这不会是巧合。
在副本世界里，鬼怪和玩家属于对立阵营。
npc则复杂一些，有鬼怪的伥鬼，帮助鬼怪杀人，例如梦和别墅里小女孩的父母。也有中立的，例如安康孤儿院里的22号小女孩。
他不知道巫止属于哪一类，他清楚地明白前两次副本里男人的出手相助，也深刻地感受到「结丝萝」副本里，男人要把他强行留下的决心。
既拯救他，又杀害他，仿佛将自己的灵魂撕裂成两半，一半叫嚣着毁灭所有，一半平静地注视一切。
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身上有男人想要的东西。
宋归程脑子里很乱，他抬手想再吸一口烟，伸到嘴边才发现空无一物。
道具的时限到了。
徐崇川看宋归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有和他搭话，两人默默无语地走到了小店。
老板娘站在椅子上擦顶上的柜台，墙上挂着的电视机开了，里面在播电视剧，老板娘擦一会儿就仰头去看电视。
陈温屿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吃完了，他没有抬头去看电视，只是静默地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外面灰尘滚滚的马路，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直到宋归程的身影出现，眼皮才动了动。
陈温屿乖巧安静的样子让宋归程生出一种自己是来幼儿园接小朋友回家的错觉，他压了压嘴角，“姐，刚刚屋里有事，我才把我弟放这儿的，不好意思啊。”
老板娘浑然不在意，“没事没事，你弟不小了，你还这么操心他。”
陈温屿对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哥哥这件事毫无反应，宋归程也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反应。
他暗自腹诽，附身在陈温屿身上的这只鬼怪演技挺差的，走后门儿都进不了剧组的那种演技差。
只是从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嘴角仍然噙着笑，问陈温屿：“那个冰淇淋好吃吗？”
陈温屿只是点头，目光从宋归程漂亮的眉眼摩挲至他带笑的唇角，扶了扶黑色的眼镜框，又低下头。
得到少年肯定的答复后，宋归程给自己也买了一支。除此之外，他还买了烟、冰镇汽水、花露水。
等着老板娘给他拿东西的时候，宋归程单手搭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拿着冰淇淋，放进嘴里轻轻含一口。
他心里在斟酌怎么含蓄地反悔，让陈温屿晚上别来和自己睡了，眉头都无意识地蹙起来。
只是等他们三人离开小店，他还没想出主意。
宋归程：让你嘴快，让你嘴贱。
他在现实世界里是研究生，现在不是了，现在整天研究死。
宋归程仰天无泪。
徐崇川单手拎着一大包东西，抬起另一只手腕看了眼表：“4点了，一般副本里6点天就全黑了。”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还有两个小时。
副本里的黑夜潜伏着无尽的危险，没有人想和它正面对抗。
宋归程敛了思绪，“先回去和他们交换线索。”
*
“查出什么来了？”时岁倚靠在四楼走廊的墙壁上，他面色苍白，不见往日的活力，眼睛略略动了一下。
他脸上的倦怠尚未褪去，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像脱去尖锐外壳的栗子仁。
徐崇川塞了一支绿豆冰淇淋到他手里，“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说。”
一股凉意沁入身体里，时岁脸上露出点满意的神色。
宋归程喊上了一楼的两个女孩，至于三楼的三个男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上了。
他们白天几乎都在外奔波，并不清楚筒子楼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们需要交换信息。
永动楼里有住户，有住户就要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一样不能少，就有买卖做，所以几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一家小饭馆。
接近饭点，还没走进饭馆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和笑声。
有一道笑声格外放肆也格外妩媚，光听那声音就能令人浮想联翩。林子城、卢源、严汩显然是正常男人，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不少。
推门进去，餐馆已经坐了不少食客，有男有女，男的居多，三五成群喝酒划拳的，两人对坐吃饭的都有，只是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向柜台瞄去。
柜台坐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如同一团热烈的火焰，那笑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注意到进来的几位玩家，她从椅子上下来，“几位客人啊？”
女人烫着当下时兴的发型，五官鲜明，细细的柳叶眉飞入鬓发，一管大红唇，配得起一身红裙。
宋归程报了个数，女人用手撩了下头发，“那得坐个大桌子。”
接着领他们去了里间。
宋归程闻到女人身上散发的香味，像香水味，又像他们说的女人味，能让女人嫉妒让男人疯狂。
但宋归程是个gay，硬不起来。
九人依次落座，女人给他们拿来了菜单。
“有事就喊我啊，我就坐柜台那儿，叫小雯就行。”女人的目光在徐崇川身上停留片刻，扭着丰臀出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勾引。
时岁长了眼睛，他微笑，“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噗”，梁秋婷笑出声，忙喝口水。
宋归程压下翘起的唇角，给时岁倒了杯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徐崇川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露出紧绷的肱头肌，块状的胸肌和腹肌把衣服的褶皱撑平，小麦色的皮肤更显出他的高大、结实、有力量。
总之是女人喜欢的类型。
徐崇川低声和时岁说了几句什么，时岁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陈温屿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宋归程面前，很自然地说：“我也要。”
说完，他撑着下巴往门帘外看去，等着喝水。
宋归程额角一抽，你没长手？
信不信！
信不信！
信不信我把水给你倒好了还把杯子给你端过去！
宋归程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鬼怪肯定是打不过的，他认怂还不行嘛！
他把杯子给陈温屿挪过去，脚突然被轻轻踢了一下，他疑惑地看向陈温屿。
陈温屿指着帘子外的某个方向，“那儿。”
宋归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人群三三两两，桌上的菜热气腾腾，只有角落里一张桌子上面只坐了一个男人，身材干瘦微驼。
是住在二楼的那个猥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