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着话，楼下突然传来猛烈的殴打声和女主人的惨叫声，那叫声掺杂在桌椅划过地板的“刺啦”声里，在静寂的雨幕中突兀又明显。
床上的储为翻了个身，坐起来，睡眼还迷蒙着，脸上却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出事了。”
谢思有还没搞清这笑容里的含义，宋归程就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他没下楼，就倚在栏杆上往下看，王慧潇和李然丽也站在栏杆旁，其他玩家只把门拉开缝往下看。
格雷森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女主人身上，殴打的声音响彻整间旅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头发和胡子都被雨打湿，软软地贴在脸上，身上湿了一大块，腿上和脚上却是干净的。
女主人身体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满脸是血。她的喊声由高昂渐渐变得微弱，最后淹没在雨声中。
眼前的这一幕十分眼熟，很久之前，加尔文就如同现在的女主人，因为一点小错误承受着非人的责打。
加尔文就站在宋归程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眸色深沉，像是外面晦暗的天空。
他的神色十分冷漠，一如当初的女人。
她所冷眼旁观的一切，此时此刻都化作利刃，刀刀割向自己。
谢思有瞅了瞅宋归程漠视的神情，乖乖缩到一旁。
不远处的李然丽和王慧潇似乎发生了争执，两人神色难言，一个怔愣，一个激动。虽然情绪上头，但仍然克制着声音。
不过宋归程耳力敏锐，站在门口就能将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叫声，真惨啊。”王慧潇摸着耳朵上的耳环，频频朝楼下张望，似是有些出神。
“潇潇，这里是副本世界，不是现实，”李然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出手帮她，可能就违反了规则！”
王慧潇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过眼神依然没有收回来，她声音很轻，似乎是说给李然丽听的，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然丽握紧她的手：“潇潇，别看了……”
“阿然……”王慧潇眼眸垂下，发丝落在耳侧，最终是别过眼，“我只是不明白，他怎么能对一个为他操持家务、打理旅馆、洗衣做饭的女人下这么重的手？”
“你看，她不是天生头发就那么毛躁、皮肤就那么粗糙，她一个人生活的话不会有人打她，她把自己作为燃料奉献的时候反而受到了报应……”王慧潇眼里透露出一种和她潇洒利落的外表截然不同的茫然。
李然丽被这目光刺痛了一下，她握紧王慧潇的手：“进去吧，我们不看了。”
她环顾了一下走廊，瞥到4号房门口的宋归程和储为时顿住，不过两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楼下。
注意到李然丽的目光，宋归程转头对她笑了下，李然丽回以一笑，两边人各自回了屋。
*
四人围坐在屋里，将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谢思有在陪小花玩游戏，他似乎很懂得怎么带小孩，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房间里响着小花咯咯的笑声。
楼下的声音还在继续，今天的早饭肯定没了着落，不过没有人惋惜，毕竟女主人做的饭实在难吃。
窗外大雨倾盆，窗户被雨水模糊，看不太清楚外面。
陈馨可唉声叹气道：“本来还想着今天出去找找线索，这种天气怎么出去？”
农庄里设施落后，以泥土路和石子路居多，这种暴雨天气出去，鞋底肯定会不可避免地沾上烂泥，很难清理干净，容易触犯不能把旅馆弄脏的规则。
宋归程心里也不轻松，距离仪式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可他还没想出除了硬刚以外的办法，不过他仍然安慰陈馨可：“别太担心，我们可以把衣服包在鞋子上出去，到时候把衣服扔掉就行了。”
不过上半身没办法，湿了就湿了吧，只要不把旅馆弄脏就可以了。
他如此想着，静静透过雨幕看着远处的山，正对着旅馆的山势走向很奇怪，中间低，两边高，两边的高度看起来差不多。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越是了解副本，宋归程越是觉得那形状像恶魔头上的两个犄角。
他手指抚摸着窗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谢思有抬头：“有人出去了？”
“嗯，女主人出门了。”宋归程看到了雨幕中女主人模糊的身影，她一瘸一拐，慢慢向旅馆外走去。
他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身影看了片刻，指了指窗户：“她打了雨伞，脚上还穿了雨靴。”
谢思有：“她要去哪儿？”
陈馨可沉吟片刻，道：“应该是忏悔室。”
谢思有轻轻挠着小花的痒痒：“这得犯多大罪，被打成这样，暴雨天还得去忏悔。”
宋归程看向加尔文，加尔文安静地靠在角落里低头吃糖，似乎对外面发生了一切毫不关心，除了手里无意识捏得“卡啦卡啦”响的糖纸，看不出丝毫异常。
陈馨可从床上站起来：“我们要出去吗？”
其他三人都没有意见，几人正在商量怎么用衣服绑脚比较妥帖的时候，门突然响了。
储为开的门，门外的吴昊晨一下子就和储为那双看起来颇为狠厉的狐狸眼对上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探头探脑道：“我找宋归程。”
储为面无表情地让开，宋归程就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是和储为完全不同的眼睛，眼型偏向圆润修长，小开扇的双眼皮，眼眸是通透的浅棕色，看起来干净清亮，笑起来时显得十分温柔。
此刻他便这样笑着，问道：“有事吗？进来说吧。”
吴昊晨看了眼立在一旁像守门神的储为，带着郑吉彦弯腰走进去了。
直播间里：
【笑死，偷感好重】
【已截图，表情包论坛自取】
【谢谢你，表情包供应商】
【无论看多少次，我都想说，宋归程，你的颜，无敌了！！】
【妈呀，他那么一笑，我的命都想给他了】
【那你打赏支持一波呢？】
【大可不必，钱比我的命重要多了。】
……
本来就拥挤的小房间又多了两个人，顿时连转身都逼仄起来。
“是这样的，我们拿到了两把雨伞和两双雨靴，可以出门，”吴昊晨停顿一下，“我们想和你们合作。”
宋归程队伍里的四人面面相觑，最后是谢思有提出疑问：“你们两个人不是正好吗？”
郑吉彦道：“你们手里有线索吧，我想和你们交换。”
他看起来是在和四个人说话，其实只看向了宋归程，显然他知道，这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男人手里掌握了最多的线索。
宋归程不置可否：“你们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他的意思很明确，想要得到线索，就要交换。
副本里有些信息可以共享，更多的信息则只能靠自己挖掘。
合作副本里，虽然队友存活率也是积分计算的重要指标，但是对于能力比较强的主播来说，他们是不愿意被人白嫖线索的。
况且每个副本里的mvp只有一个，奖励也只有一个。副本里道具掉落本来就稀少，且多是商城里少见的强治愈和强攻击型道具。
比如说上个副本宋归程拿到的mvp奖励，「小雯的怨念」，杀伤力十分强大，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倘若拿出去拍卖，一定是天价。
郑吉彦也明白宋归程的意思，他看向窗外：“下雨天的时候，农庄会发生变化。”
宋归程眉心微皱：“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信不信由你。”他扶了扶眼镜，“不能弄脏旅馆这个规则，背后更深层的含义你没有思考过吗？天气好的时候玩家是很难弄脏旅馆的，只有雨天玩家走动过后，弄脏旅馆的概率才会大大提升。不能弄脏旅馆这个规则，大概率就是在限制玩家雨天出行。”
越是限制什么，就越是隐藏着更关键的线索。
郑吉彦好整以暇地和吴昊晨并排站着：“副本限制雨天出行，另一层意思就是要满足条件才能出去。你们也看到了刚才女主人的装扮了吧，我们拿到了雨伞和雨靴，要不要和我们合作，全看你。”
他们俩平时行事都不张扬，性格也很好，但是能知道雨天农庄会有变化，又能拿到雨伞和雨靴，足以说明两人的实力不可小觑。
宋归程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