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平稳的向上升着,对面的砝码在缓缓下降。当房间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座狭窄的玻璃钢架桥,一直向远方延伸而去。
王鹏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似的,他呆滞的看了门外几秒,接着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不会死,我就知道我不会死!我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
接着他蛮横的推开时望,大步流星的踏上玻璃桥,头也不回的向前方的出口奔去。
时望站在温度逐渐恢复正常的房间里,看着王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并没有追上去。
“时间不早了,你不走吗?”
容屿温和的瞧着他,毫不介意的伸手摸了摸他汗湿的短发,低笑道:“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怀疑这座玻璃桥上会有陷阱,所以才按兵不动,故意让王鹏先去以身试险,对吗?”
容屿说完这句话之后,已经做好了时望恼羞成怒、愤恨的矢口否认的准备,但时望只是面色阴沉的盯着前方的桥梁,嗓音低哑,答非所问:“你赢了,这一场游戏是你赢了。”
因为真的就如容屿所说,时望在用王鹏的命是试探出路的真假。
这种事放在以前,是时望想都不会想的,是他最为唾弃的行为。
不得不说容屿的手段真是高明到了可怕的地步,短短几分钟就让时望的思想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如果这种厌恶和质疑的情绪只是针对王鹏的话,也情有可原,毕竟王鹏曾打算杀他,彼此已经算是敌人了,即使是反杀他也不为过。
可时望的恶意却从王鹏一直延续到了全体人类身上,他开始怀疑,开始动摇,开始觉得也许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尽管时望不会立刻放弃,但在今后的游戏中,如果再遇到需要赌上性命的难关时,他一定会想到今天的事情,想到王鹏推过来的那只手,然后就会下意识犹豫,会思考人类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做到这个地步。
这才是容屿的最终目的,他甚至达到了这个目的。
时望没有再说话,他缓慢的走上玻璃桥,低着头,手臂垂在身侧,肩膀微微缩着,整个人的气场完全萎靡了下去,看起来非常低落孤单。
容屿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不免感到有些心疼和不忍,也隐隐有些后悔故意设置这样的游戏来刺激他。
不过创世神是什么样的人众所周知,心疼和不忍确实是真的,时望可是他心心爱爱的宝贝,不过“后悔”这种情绪却微乎其微,大概只占心脏的百分之零点零一,不足为道。
容屿快步跟上去,亲昵的揽住时望的腰,低头在时望脸颊上亲了一口。
明明一场生死游戏刚刚结束,许许多多的人带着愤怒与不甘死去,空气的怨气和血腥挥之不去,无数冤魂厉鬼在桥下嘶吼,容屿却像普通下班了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般,一如往常的关切道:“怎么了,宝贝,这么垂头丧气的?”
时望冷盯了他一眼,“明知故问,这不都是你的计划吗,装什么无辜。”
“这可是真误会我了,我们都知道游戏剧本都是智神写的对吧?人员分配也是 Foxer 来管的。”
容屿毫无歉意的往自己下属身上泼了两盆脏水,又亲密的捏了捏时望柔软的侧脸,“好了,乖乖,别愁眉苦脸的,来,笑一笑。”
时望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笑个屁。”
容屿无奈的叹息,“真是不解风情,你不觉得两个人一起走在玻璃栈道上很浪漫吗?”
随着他这句话轻飘飘的说出口,玻璃桥两边逐渐吹起了温暖的轻风,如同春神的手指掠过时望的发丝。
数不胜数的玫瑰花争先恐后的从虚空中绽放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踩着死神的镰刀,从尸骨堆中绽开的花,吸收着血肉的养料,舒展着鲜血浸润的花瓣,却以浓郁的花香驱散了死亡的阴影,将玻璃栈道打扮成了无害又浪漫的秘境幽径。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共进晚餐的纪念日。”容屿停住脚步,手指抚上时望的脖项,拇指暧昧的在他喉结的位置划着圈。
时望的脖子一直很敏感,他觉得喉咙酥酥痒痒的,扭开头想躲,却被容屿抓住了下巴,微微抬高,似乎在细致打量他的容貌似的。
尔后容屿又打趣道:“哦,对了,好像还是国际儿童节呢,祝你节日快乐,好孩子。”
“……”时望瞪了他一眼,不善道:“我八百年不过这个节了,你搞什么鬼?”
但接着容屿就拿出来一个白色礼盒,时望的目光落在上面,这个礼盒大概有A4纸大小,形状扁平,上面系着咖色绸带。
容屿笑笑,递给他,“来,宝贝,这是给乖孩子的节日礼物。”
时望 意识就想,也许这是容屿提供的可以协助游戏进程的道具或武器,于是他立刻接过来,三下五除二的撕开绸带和包装纸,打开盒子。
事实证明,时望既高估了容屿的思想道德,也低估了容屿的变态程度。
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条胖次。
一条黑色蕾丝系带三角情趣内衣,光看这么多个关键词,就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操蛋了。而且胖次的布料极少,就巴掌大的那么一点儿,让人不得不怀疑设计师家的布是不是自己用金针银线一丝一丝织的,所以才会在布料的使用上如此吝啬。
容屿恬不知耻,修长的手指悄然摸上时望的屁股,热心的对胖次未来的使用者展开口头调查,“怎么样,喜欢吗?”
时望平静的、慢慢的把盒子盖上,就像是盖上了一个迷你棺材板。
接着时望扬起手臂,一个标准的抛物线之后,盒子连带里面的胖次就一同飞向了遥远的天际,化作天边最亮的星。
下一秒,时望狠狠一脚把容屿踹了下去,用行动表示自己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
被容屿这么一捣乱,时望刚才的万千思绪全都乱了,本来沉重的心情变得啼笑皆非。他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去。
容屿很快就又回来了,略有些不满的抱怨,“宝贝,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扔吧,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时望瞥了他一眼,视线下移,点了点头,诚挚的道:“嗯,希望这片心意能穿在你身上。”
容屿:“……”
人生小贴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不想穿的内裤,不要强行套在别人的屁股上。
时望又往前走了十分钟,终于踏上了坚实的水泥地面,来到了一个宽敞开阔的大厅里。
大厅似乎是各个存活下来的参赛者们的集合地,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人声喧闹,熙熙攘攘。
参赛者们的表情已经完全演绎出了人生百态,有人精神紧绷,也有人满不在乎;有人心怀侥幸,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有人面色严肃,认真思考未来;有人因为活下来而欣喜若狂,也有人因为痛失所爱而悲痛欲绝。
时望左右看了看,没在人群中看到王鹏。
那小子肯定已经躲起来了,时望有些不甘心,要是再碰见他,肯定要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
时望注意到不远处有个怪异的男人,他跪在地上,两眼空洞的盯着墙壁,嘴里不断的喃喃自语。
时望走近了,才听清他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紧接着男人竟然像疯了一样,不断的用头去撞地板,发出令人心悸的咚咚响声,额头与坚硬的地板相撞,鲜血四溅。
“喂!”时望叫了他一声,本能的想要冲过去阻止,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胳膊。
时望回头一看,陆余星已经来了,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小时,别去管了,那个男的已经完了。”
“但是…”
“他的脑子已经疯了,心也死了,别人是救不回来的。”
时望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恐怕就是成千上万个被游戏蛊惑了心神、为了活命而残杀同伴或亲人的参赛者中的典型。
如果是纯粹的恶人,倒也不会感到愧疚和痛苦,对于他们来说,人杀了就杀了,就算是白杀了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顶多就是觉得浪费了时间和力气罢了。
但偏偏就是这样存有良知,只是一念之差铸下大错的普通人,经受着恐怖的心理折磨。
游戏策划人的恶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时望扭头又看见了齐哲,见他和陆余星两人都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
“你们俩不会被分到一起了吧?”
齐哲点点头,“不过没事。”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时望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开始就用手机的摄像功能发现了下面的金属心脏。
陆余星的思维一直是属于比较跳跃的,从来不拘束于规则,普通人看到绳子可能就是想到怎么割断它,而他却一下子就想到可以利用岩浆来烧断,所以他们俩通关没费什么力气。
“小时,你看,房间底下用绳子吊着一个金属重物,麻绳用岩浆就能烧断,这个其实很容易理解吧,但就是会有很多人想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在极端的困境中,会轻易的落入思维定势。”
“狭小的房间,因为重量而不断的下降,恰好又是两个求生者,人们第一反应就是两人之中只能独活一个,一旦掉进这个陷阱,就不会再思考别的了,只会想着怎么杀掉对方,而且随着岩浆越来越近,他们会越来越烦躁,也会更容易冲动。”
陆余星叹了口气,“这场游戏完美利用了人类的弱点,我想存活率肯定又要大幅度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