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张华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将他疲惫的面容映照得有些苍白。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听着曹童柏汇报今日金安矿业的工作汇报。
窗外的寒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也在诉说着不安。
同样,陈剑锋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他也没有下班,此刻他正听着沈广全的汇报。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翻动文件的沙沙声。
曹童柏很是痛心的向张华讲述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重的枷锁。
“今天上午,我乘坐的车子在矿区外就被人群堵住了。” 曹童柏回忆道:“数十名工人们举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寒风中有人呜咽:‘沈书记,曹市长,王大山死在矿上,抚恤金到现在没影子!’”
沈广全站在冷风中,金安矿业的负责人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刺骨的风灌进每一个人的衣领,耳边不停传来一个老矿工无奈的呼喊:“采石工的命,贱如草”。
尽管沈广全扯着嗓子喊着让大家静一静,可人群却愈发骚动。
“有人冲上前去扯他的衣服,说:‘当官的都是一伙的!你们收了金安的黑钱!’” 曹童柏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愤怒。
随着曹童柏带着安监局的人终于赶到,现场才算平息下来。
警戒线外的雪地上,不知谁踩碎了装着遗照的相框,玻璃碴混着泥土,像极了采石工破碎的人生。
张华静静的听着,脸上像结了冰,眼底却翻涌着怒火。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简永红打来的:“金安矿业的事,我们省纪委同意立案了。
现责成你们市纪委会同有关部门马上介入,我们调查组全程督办,并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张华握电话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他仔细听着每一个字。
结束了与简永红的通话,张华将电话拨给了陈剑锋,电话一接通,张华直接说道:“省里面已经批准对金安矿业的立案调查了。
你马上让米云的市纪委动手吧!天气再寒冷,我们也不要寒了老百姓的心!”
陈剑锋点了一下头后,说道:“不只是金安矿业,既然要查,市属的国企全部都要查一遍。
凡是存在问题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些企业本应是为人民谋福利的,现在却成了某些人的敛财工具,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张华沉思片刻,说道:“这件事要谨慎处理,不能打草惊蛇。
再说了,先稍等几天吧,等我们的会议结束了再搞大动作也不晚。
我认为先从金安矿业入手,收集足够的证据,再逐步扩大调查范围。
我们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也要还企业一个清朗的环境。”
挂断电话后,张华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这一夜注定无眠,一场关于正义与腐败的较量又将拉开帷幕,而他和陈剑锋等人,将站在最前线,为了那些在寒风中呐喊的百姓,为了这个市的未来。
北原市的某条街道上,有一座略显陈旧但却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屋,这里便是路文山老爷子的家。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街道上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而路文山老爷子家的客厅里却灯火通明。
客厅里,路文山老爷子正端坐在他那张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他的面容虽然有些苍老,但精神矍铄,眼神明亮。
在他的周围,还坐着几个人。
其中,除了他的两个儿子外,还有市矿务局的局长路长如。
此外,还有四五位同样来自路家的近亲,他们围坐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可以说,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的这一群人,正是当今北原市路家族的核心成员。
路文山老爷子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非常忙碌,他一直在督促着路家族加快与市政府推出的项目的合作进程。
由于项目是由常务副市长张华亲自安排的,所以在洽谈和对接方面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这也让路文山老爷子的心情格外愉悦,他那原本就红润的面庞,在屋内暖气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彩照人。
只见他听完了路长如的讲述后,笑了一下,说道:“金安矿业,那是刘明宪当市长的时候力推的市政府的小金库。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造完毕了,成了路超远的了。
就跟什么啊,就跟自己好不容易做好了一锅饭,自己一口还没吃呢,路超远来了,不但将锅一下给他端走了。
还把他从这个家里赶了出去。”
众人都笑着点着头。
路文山老爷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汤在杯底荡开涟漪:“现在金安矿业出了这么多事,恐怕市里就是不想插手,也由不得自己了。
再说了就张华市长那嫉恶如仇的性格,遇到伤民、害民的事件他要是不管的话,他还是张华吗?”
他布满皱纹的手指敲了敲扶手:“当年路超远接手市政府后可是往金安矿业里面塞了不少人的。
虽说他倒霉了,牵连出来有一些,但还是没有清除完毕。”
如今已经是市财政局副局长的路长盛说道:“爸,金安矿业这次搞出来这么大的事,连市委副书记沈书记的面子都不给。
害他在外面冷风里被晾了半天。
市里不可能不出手的。
再加上张市长那一心为民的性格,他会不管?说不准他现在就在办公室里发脾气,大骂金安矿业的高层呢。
爸,我认为眼下是个好时机,我们一定要抓住。”
路文山微笑着看着他:“说说看,什么好时机啊?”
路长盛往前倾了倾身子,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爸,我先不说张市长要让咱们路家参与的其他项目,就单说市政府欲打算和咱们成立一个新的矿业公司的事。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对之前的几家矿业公司是不相信的。
我听说市里准备对所有的国有企业进行改制,完全市场化。
咱们路家要是能在这节骨眼上,把新矿业公司稳稳攥在手里,借着这股东风,以后在北原市的矿业版图里,那可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一旁的路长如皱了皱眉头:“话是这么说,但金安矿业的烂摊子还在那摆着,张华和陈剑锋要彻查,万一查到什么牵连到路家,岂不是因小失大?”
却见路文山老爷子一摆手,脸上的微笑突然不见了,说道:“不管市里这次从金安矿业里揪出来多少咱们路家人。
我们一个都不心疼,他们是姓路不假,但他们不是我们新路家人。
他们是路超远的党羽爪牙,被牵连出来活该!”
老爷子说着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在谋划着一盘更大的棋局。
窗外的冷风越发的猛烈,仿佛预示着北原市即将迎来一场更大的风暴。
距离全市经济工作会议还有五天,北原市这台庞大的机器,在寒风中艰难却固执地运转着。
每个齿轮都在发烫,每个零件都在嘶吼,而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比往年的十二月更加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