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第七百五十四章
宝财刚消肿的脸蛋子,这会儿又红肿起来,他眼里藏着愤恨,但又不能闹得过火,否则这两人一吹风,倒霉的还是自己。
公子如今步履艰难,好些个时候,自顾不暇。
想到这里,捂着脸,低下头,假作是为难。
“你二人若不信,往这边瞧瞧。”
说话间,引着二人到井边,半大的木盆里,全是沾着鲜血的裤头与白布。
“这些污秽衣物——?”
宝财示弱道,“公子受了重伤,这两日都请着大夫呢,刚刚换了药,才歇下……,就请二位小哥禀个公道话,公子这般去郡王府,别说伺候人,只怕立在那里,就给郡王爷丢了颜面。”
一身药味儿,血腥味儿,待客?
断然不成!
周儿与瓜儿轻哼,“真是这般严重?”面上还带着质疑,宝财看到他二人略有松动,索性带到书房外头,轻轻示意二人,从支棱起来的窗棂之中看过去。
“教坊司这几日都不曾去,幸得那边再做白事儿的曲儿,暂且用不到公子,否则真是太过艰难,公子就是起身,都十分不易。”
周儿瓜儿看完,面面相觑。
瞧着这狐狸精倒真是瘦弱不少,面色也是煞白,不复从前那狐媚骚味。
“罢了,既是如此,我兄弟二人回去如实禀告就是。”
宝财见状,心头松了口气,“多谢二位小哥,来日里待公子稍微好些,小的定然同公子过府请安。”
周儿手作扇子,像个女子那般,轻轻扇了几下风,“过后再说了,如今冬月已到,安王爷那事儿才开始,各地的达官显贵都入京了,溧阳定然也要来人,让公子小心些,如若郡王爷不宣,就自行回避着些。”
宝财连连称是。
他巴不得公子永远都别去,如今听得周儿好似个女主人那般,煞有其事的交代着,心中只觉得在看猴子,但嘴上却应承得好。
“多谢小哥提点,小的定然一字不落,同公子说来。”
千恩万谢,送了二人离去。
关上房门,宝财的脸就垮了下来,待宋幼安醒来,宝财才低声说了这些个事儿。
宋幼安听完,冷笑起来。
“小蚂蚱也敢到我跟前摆弄起来,真是嫌命长。”他闭目静待,缓了一会儿,方才扶着宝财起来,“这边小院落里,只有你一人伺候,终归是乏累,回宝来街那处院落吧。”
宝财微愣,顿了片刻,方才低声劝解。
“公子,趁着这些时日里郡王爷开恩,咱就在这里好好将养,小的瞧着孙大夫医术高湛,不如由着他一并看好了再回去。”
真是回了宝来街,再请孙大夫,就不如如今这般方便。
宋幼安心生厌烦,“治好作甚,来日里他要弄我,一样还得受伤。”
一听这话,宝财赶紧呸呸呸吐了三声。
“公子,这些个病痛沉疾,不是好东西,咱留着无用。”想到郡王爷这般浑来,宝财打了个冷颤,“公子,小的见识肤浅,只盼着金家大姑娘赶紧嫁到郡王府,如此这般,公子就少受些罪。”
话音刚落,宋幼安仰头冷笑。
“宝财,你我如若要活着,到如今还真是唯有指着郡王爷。金拂云那狠毒女子入府,定是不容我的——”
一听容不得,宝财又生了担忧。
“公子,如此……,是嫁还是不嫁的好?”
宋幼安缓缓摇头。
没有答案。
晚间,眼瞧着天色渐暗,宋幼安吃了些热粥,扶着宝财在院落里慢慢踱步,人的身子往好的地儿走,心里也一样。
前几日,只觉得求生不能,巴不得就此疼死好了。
可如今,宋幼安想到早已没个踪迹的幼弟,又打起精神来,“郡王与我多年情分,而今他待我粗鲁些,也是我作来的,罢了,不碍事儿。”
总归死不掉,就还能活。
宝财听得稀里糊涂,仰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公子,“恕小的眼拙,瞧着公子也是百般不愿,郡王动辄就是打骂,小的看着心疼——”
宋幼安摇摇头,立在晚风之中,略有些失落。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把我从那烂泥之中拉出来的,就是疆郎。在我这里,他不是雍郡王,不是作弄我的蛮子,只是年少相识的挚爱知己,这半年来,自他与金拂云议亲之后,我寝食难安,偏他心思繁复,一个两个的,但凡遇到好看的,就往身边拉来——”
宝财听来,更添诸多委屈。
“公子,说来您是舍不下郡王爷啊……”
宋幼安低下头,不再说话,“我也知晓,这般闹来,只会让他更生气,可有何法子,若不这般闹,这心中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公子——”
“他身边那些个小厮护卫,如今待我大为不敬,可我全然不放在心上,可当他被我激怒,伤了我时,我又觉得这日子忒的没有意思。”
“公子,您与郡王爷好生相处,不然您再是受伤……”
宝财说得都有些哽咽,哪里想到,自家公子是因爱生恨!
宋幼安摇头,“我控制不住,不见他时,这心里头犹如小猫儿抓一样,想的不行,可一旦见了,瞧着他与旁人调笑,我又恨不得上前,与他厮打在一处儿——”
宝财仰头,看向宋幼安,只见玉面之上,全是颓然与落寞,看的他小小年纪,唏嘘不已。
这寒夜之中,虽说不曾下雪,但霜白露水重的,不宜久待。
但主仆二人,不言不语,静静立在风中。
此番萧瑟之景,看得贺疆心生愧疚,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声,“你啊你,一日日里的,闹成那般样子,不就是故意让我牵挂担忧的吗?”
一言惊起主仆二人。
宝财回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郡王爷恕罪,小的嘴笨,胡乱说来的。”
倒是宋幼安,犹如风雪之中的劲松,半分不折不弯,就这么傲然挺立,漠然之中,带着无以名状的委屈。
贺疆一身青色锦袍,腰束白玉带,双手负在身后,低叹一声,“既是伤得重,就该躺着,怎地还起来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