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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病,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病人坐在木椅子上,双目痴呆,嘴角流淌着口水。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住院服,留着寸头,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

虽然表情痴呆,但是天庭饱满,棱角分明,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切感,依然给人一种美好的印象。

“你有什么病呢?梁爽。”

一个穿着白大褂衣服的女医生,拿着圆珠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我有严重的恋母情结。我忘记不了我的母亲。她在我8岁那年的冬天,没有和我告别,突然就走了。往后的日子,我总是看到她。”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毛衣,里面衬着一件白色的确良,白色的下摆露出来。前一晚,她为我煮好一碗阳春面。”

“那一碗黄白色的阳春面,上面撒着很多细碎的绿色葱花。”

“我问她,为什么不吃。她说,她不饿。让我赶快吃。”

“那个时期,乡下里闹了饥荒,许多人都饿死了。但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借来还是偷来的面条。”

“我当时没有多想,也没有什么孝敬父母的心。我当时太饿了,看到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就拼命吃了。”

“在吃的这个过程中,我甚至没有去看她一眼。我好像一瞬间就把那碗阳春面吃完了。吃完后,我觉得更加饿了。我就哭着和她说,妈妈,我好饿。”

“她看着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她知道。她说,这种日子不会很久的,很快就会过去,你要忍耐。”

“我哭着说,不吃这碗面本来也没有觉得那么饿的,现在吃了后,更加饿了。妈妈,你可以再去找第二碗面给我吃吗?”

“她看着我,好像神态有些抽搐。最后,她没有再理我。然后,第二天,她就不见了。”

“我以为她只是出去外面,过几天就会回来的。但是,她却没有再回来过。她和爸爸关系不好,长大后我才知道,她是被我爸爸用两勺小麦买回来的。”

“你没听错,就是两勺小麦。在那个年代,许多悲惨的女子,就是价值两勺小麦,有些甚至没有这个价值。”

“我一开始,充满了自责。我总是觉得,她是为了出去帮我再找一碗面而发生了意外。”

“为了找到她,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拼命地学习。我需要学习到专业而系统的消息,因为我发誓,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所以,我后来成为了一名警察。”

“有两次,我感觉到她距离我很近。第一次,那时候我没有被开除。那天我在镇中心医院调查砂石村的截肢案件的时候,当我面对着奄奄一息的玉舞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心灵感应。”

“我觉得,她出现在医院里。那是一种非常剧烈的心灵感应,她就出现在我旁边。我当时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我跑出了病房。”

“我看到,医院里人来人往,有医生护士,病人以及他们的家属。但是,我就是没有看到她。”

“我发疯了似的,在医院里找了一圈,但是一无所获。”

“我无法和你描述,为啥我的心灵感应如此强烈,但是只有我知道,那种真实的感觉。”

“后来我在镇中心医院遇到了林七之后,那种剧烈的心灵感应也消失了。”

“我无法解释,这其中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联系。总之,我看到了林七之后,那种剧烈的心灵感应,就消失了。是一瞬间就消失的那种。”

“就像你头痛得非常厉害,吃了一颗解痛药后,突然所有的疼痛瞬间消失。”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心灵感应。直到第二次来临。”

“第二次的时候,我在另外一个镇上调查一宗灶底藏尸案的时候,当我看到那一具腐烂成肉酱,体表布满了白色的蛆虫的尸体的时候,我突然又出现了那剧烈的心灵感应。”

“是的。妈妈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附近的剧烈感觉,又出现了。”

“当时正在进行着紧张的调查取证,所以我立刻跑开了,而且我行为变得不受控制,也因此破坏了凶案现场。我受到了处分。”

“我后来回来调查那个村子,但是一无所获。没有我的妈妈。”

“为了继续调查她的行踪,我做了几次不被允许的事情。最终,我被开除了。可是,我没有后悔。”

“近年来,发生过很多凶杀案。一个妻子莫名其妙地消失,最后的调查结果是,是枕边人用安眠药杀死后,再在厕所进行肢解,冲入马桶。”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她其实已经被我的爸爸杀了。可是,我又常常怀疑我的这个想法。”

“因为我出现过两次那种心灵感应。她就在我身边附近。证明她还活着,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肯现身,见我。”

病人身子弯下来,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抽泣。

“我真的很想很想她……”

女医生把笔记本合上,用圆珠笔夹住。

“梁爽。你应该学会放手。”

女医生轻轻地温柔地说。

“这些年,我一直逼着自己去放手。可是,我发现最后都是失败告终。”

“不是的,梁爽,不是这样的。我说的放手,意思是你要去接纳你的这个执念。与它和解。”

女医生俯身下来,将梁爽抱在怀里,右手轻轻地拍打着梁爽的后脑勺。

“你要乖,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能因为一个执念,而毁了自己的人生。”

病人好像触电一般,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撞开了女医生。

他满脸惊恐,看着女医生,颤抖着说:

“你,你,你到底是谁?这种安慰方式,是她小时候安慰我时候的方式,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女医生笑着,看着病人,说:

“梁爽。这没什么奇怪的,这种方式,本来就是一个最常见的安慰方式。梁爽,你不能太敏感,知道吗?你一旦敏感,就会被执念反噬。”

病人看着女医生,眼神又恢复了痴呆的表情。

“哦,是的。我叫梁爽,我得了精神病,我现在在青山精神病院——”

病人情绪变得平稳,蹲在角落,仰头看着碗口大的小窗射进来的一束光,嘴角流着口水。

女医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病房。

“【颞叶纪元】试验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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