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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伴随着滚滚雷声,从天而降。它来的突然,来的猝不及防,很多人仍呆呆第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并不相信。

有老农专门记着,从三月底到现在,山里一滴雨没下,天上风伯、雨师、雷公、电神似乎忘了人间还有这片山林。

事实上,从过了年,安平就没下过雨。过年后不久,山里的人们离开了,去了蒙山,所以老农只能从三月底算起。

小河干了,原来清澈的井水变得浑浊,最后成了泥汤。山上的小草小树枯萎而死,树林也早早落了叶子。皲裂的土地,露出拳头大小的缝隙,毒辣的太阳,依然炙烤着山林……山里的人们适应了这种罕见的旱灾,之前还避开县委、民兵,偷偷焚香祷告,向老天求雨。后来,就这样吧,大不了和小树一样,渴死在山林。

还能怎样呢?人站在山林里,是那么的小,像一只蚂蚁,又怎能左右得了天气。

雨是傍晚开始下的。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征兆,天气依然炎热,而且是湿热,叫人闷的慌,即便坐在山洞之内,汗水也纷纷从脸上滴落。

这应该是下雨的征兆,但久旱无雨,人们已不再奢望。即便西北方向,乌黑的天空如同墨染。

而雨真的下了。乌云压过来,随着一阵风,一阵雷,一阵黑暗,白亮的雨滴开始飘落,豆大的雨珠,打在如同粉末的泥土上,留下点点的坑。又一声响亮的雷,风又大了,雨又大了,转瞬间,雨声哗哗作响,山林淹没在傍晚时的雨幕之中。

人们终于相信下雨了,但就留在雨中,不敢回屋里,生怕在转身那一会,雨会停下来。但雨没停,越下越大,如瓢泼一般。

雷声、风声、雨声,传入营部的小石屋时,栓子心头一阵狂喜,却又让吉庆点燃油灯,放在地图上。

“营长,下雨了,还是大雨。”吉庆说话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

“嗯,知道。”栓子的眼睛仍没有离开地图。

地图是栓子、赵鹏举、赵大富,还有老冯几个人,凭借记忆,对照缴获的鬼子地图,自己画出来的,以李庄为中心,周围每一座山坡,每一条山谷,都画的清清楚楚。

画图的本领是齐国志教的。自从齐国志来过之后,栓子养成看地图习惯。看地图的确是好习惯,附近地形就如同展现在眼前,比从脑子里直接调取出来,更具体,更清晰。

清晰的地图上,西尾小队却飘忽迷离。五天了,西尾和他的小队又凭空消失一般。

西尾小队撤出山林后,机炮排副排长牛三带两门迫击炮,埋伏在古路口据点西侧坡顶上。只要西尾小队露头,就开炮射击。但等到第二天中午,仍不见西尾小队踪迹。

牛三脸色又黑又红,以前有目标,打不准,现在能打准了,却没了目标。掩护他行动的泥蛋嘿嘿笑了笑:“着什么急啊,鬼子又不是你儿子,你想打就打。”

“说啥呢,那是俺孙子!”牛三仍旧气呼呼,挥手让战士们收炮撤回。

西尾小队不见了踪影。侦察排没有任何发现,封锁线的鬼子二狗子都按部就班,如临大敌,夜里的探照灯明晃晃地照向山林,光柱来回转悠,一刻不停。零星的枪声,从天黑响到天亮。鬼子二狗子不敢再睡觉。

活跃在封锁线外侧的武工队,也没有收获,没找到和平日里见到的鬼子不一样的鬼子。

独立营在找西尾小队,栓子知道,西尾小队也肯定在寻找独立营营部。于是,营部就在李庄,没有转移。

之前在陈庄东侧山洞时,西尾没有动,营部转移之后,西尾立即进山。栓子以此判断,西尾是个狡猾的家伙,不会轻易主动攻击,它会选择在营部转移时,忽然打伏击。

西尾是在学习八路军战术,就好比狮子学会了爬树,会大大增加捕获猎物的功力。如果西尾真这么想,那么西尾小队就可能隐匿在李庄附近。

而且,西尾会故技重施,在李庄附近布设眼线,监视独立营营部。一旦西尾小队发起攻击,封锁线上的鬼子二狗子,也会立即进山。

栓子在等着它们。但西尾小队迟迟没有动手。但西尾小队肯定会来,因为它们已经锁定了李庄。

而且,栓子确定,西尾小队已经进山,就藏在距离李庄不远的地方。西尾在等待时机,给独立营营部致命一击。

西尾会藏在什么地方?栓子眼睛又盯着地图。

赵大富和马义分别带战士,潜伏在东西两处山坡上。马义三连先发现潜伏的鬼子,并迅速包围上去。

马义仍想抓活的,他还想毒打鬼子一顿,并想着问出西尾小队下落。鬼子身上没长鳞甲,也不是皮糙肉厚,打在身上也知道疼,眼珠子抠下来时,也会痛不欲生。

包围圈越来越小,鬼子像兔子一样,来回跑了几圈,知道跑不掉了。它们这次带了枪,能连发的盒子炮,却没有开枪,而是拔出匕首,扎向了自己心口。

战士跑到鬼子身边时,血流一地,鬼子脸如白纸,已奄奄一息。

第二天傍晚,一连在西面山坡,也发现鬼子。躲在南侧坡顶石头缝里,露着两个老鼠眼,观察着李庄。这家伙也带着枪,还有火柴和类似二踢脚的冲天炮。这是联络鬼子的信号,估计是发现营部转移,就立即点燃,给西尾发出信号。

但只能是估计,没有确切答案。因为鬼子开了火,打空两个弹夹,又上膛,枪口对准自己脑袋。

赵大富又憋火,又不解。这个鬼子枪法很好,五名战士中弹,其中两个战士被打中头部,当场牺牲。可鬼子还有子弹,还能抵抗下去,却早早自己慌不迭地结束自己性命。

仔细一想,赵大富又想出原因。

包括昨天三连抓到的鬼子,都是尽快自己干掉自己,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担心被八路军抓到活的。而不想被活捉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它们亲眼看到那六个鬼子的惨状,于是长痛不如短痛,于是自己了结,免得再遭受皮肉之苦。

捡起还有些烫手的手枪,瞪眼看着鬼子尸体,赵大富骂道:“是你们作恶在先,怪不了老子们!”

栓子不在乎鬼子是死,还是活着。即便鬼子活着,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既然西尾向李庄派出斥候,就说明它已把目标锁定在李庄。

五天了,营部没动,西尾还有耐心等下去?栓子直觉地感到,西尾就要动手了,而且会选择从西面坡顶,向下突袭李庄。只要枪声响起,封锁线鬼子会立即进山。

或许就在今天夜里。但下雨了,还是瓢泼大雨。

栓子的眼睛终于离开地图,他走出石屋,展开双臂,欢迎这场大雨。

人有四喜,第三喜叫作久旱逢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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